陈进再次抬手,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这一巴掌,比方才更重。
陈英哲另一边脸颊也迅速红肿起来,口中涌上更浓的血腥味。
陈进的眼眸中,翻涌着骇人的寒意。
“王家上下数十口人命,你就不怕他们的冤魂,午夜梦回,来找你索命吗?”
这个男人,早已泯灭了人性。
陈英哲被打得有些发懵,过了片刻,他才缓过神来。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容,眼神中全是不屑。
“怕?”
“我陈英哲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有时候,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他见识过太多人心的险恶,相比之下,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之说,又算得了什么。
陈进看着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对他身为父亲的血脉牵连,也彻底断绝。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这些年,你帮太子,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谨妃娘娘中毒,可与你有关?”
“四皇子殿下秋猎意外坠马,背后是不是也有你的影子?”
“还有那金疮药,是你指使朱太医换的吧,他不过就是个可怜的替死鬼。”
“我说的,对吗?”
每问一句,陈英哲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他脸上的疯狂与不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与恐惧。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事情,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除了太子和他自己,绝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陈进看着他惊骇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倒在草堆上的陈英哲。
“我最好奇的是。”
他顿了顿,带着一抹探究的意味。
“为何这些害人的毒物,大多都来自遥远的西域?”
“太子,和那西域之地,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干系?”
这话一出,陈英哲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底深处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惊骇,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浑身僵硬,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底。
这逆子,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一旦泄露,太子便万劫不复,而他陈英哲,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顿时别过头,避开陈进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声音嘶哑,带着垂死挣扎的狠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算死,你也休想从我口中知道半个字!”
陈进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
这老狐狸的反应,他早就料到了。
不过,方才那瞬间的慌乱与恐惧,已经足够了。
太子,果然和那西域之地,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告人的联系。
“你就不想知道,你那本视若珍宝的古籍,上面的记载为何会突然改变吗?”
陈进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英哲心上。
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怎么可能看错!
他日夜研读,每一个字都烂熟于心。
那霜火莲蕊的药性,他记得清清楚楚,绝不是什么性温平和。
陈英哲猛地转回头,死死盯住陈进,眼中全是血丝,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是你、是你动了手脚?”
陈进微微颔首,神情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错。”
“古籍上关于霜火莲蕊的原始记载,被我用北疆特有的一种金鳞砂,研磨成粉,再以封存了数十年的陈年雪水调和,制成了特殊的墨汁,覆盖了上去。”
“这种墨汁,初时与寻常墨迹无异,但大约一个月左右,便会自动褪去,不留丝毫痕迹。”
“可惜啊,你没能等到它自己褪去的那一天。”
他看着陈英哲那张因震惊与愤怒而扭曲的脸,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那上面的朱砂批注,倒确实是你亲笔所书。”
“那可是我,亲手为你一笔一划,写下的催命符。”
陈英哲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金鳞砂,陈年雪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引以为傲的奇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口腥甜的血气猛地涌上喉头,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进,目眦欲裂。
“你、你这个畜生!”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逆子!”
他恨不得扑上去,将陈进生吞活剥。
陈进看着他暴怒癫狂的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反而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
“其实,那寒髓散,的的确确就涂抹在七星龙蜕之上。”
此言一出,陈英哲的怒骂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进。
七星龙蜕上真的有毒?
那为何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包括张院使,都查验不出?
王怀呈上的那些,又为何没有问题?
陈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不知道吧,寒髓散还有一个秘密。”
“它虽阴寒,却极为活泼,若不经过特殊手法炮制锁住其药性,暴露在空气中,数日之内,其毒性便会自行消散,不留任何痕迹。”
“王怀交给太医查验的那些,自然是早已失效的。”
“而你,为了邀功,为了那所谓的泼天富贵,拿到龙蜕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其制成了丹药。”
“是你自己,亲手将那毒性锁在了丹丸之中,送到了十皇子的面前。”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
“是你贪婪,是你刚愎自用,是你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才将你送上了绝路。”
“我不过是,稍稍设计了一番。”
“真正闭着眼睛往那万丈深渊里跳的,是你自己啊,我亲爱的父亲。”
陈英哲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这个逆子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所有的筹谋,都不过是人家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他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一步步踏入其中,还自以为聪明绝顶,运筹帷幄。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