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止白狗蛋一家悔的肝肠寸断,那几户没收粮食的人家也同样如此。
他们顶着满天的蝗虫跑来到田边,望着眼前荒芜的景象,满心都是无助与悔恨。
田地里原本生机勃勃的庄稼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
他们全都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眼神空洞而茫然看着这可怕的场景。
还是其中一个妇人最先回过神来,她边哭边拉扯自家男人,将他拉回屋里躲避蝗虫。
“当家的,快走啊,这蝗虫多得吓人,万一被咬到眼睛或者哪里,可就麻烦大了!”
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慌,其他人听着也回过神来赶紧往家里跑。
而妇人的男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任由妇人拽着,苍白着脸一步一步地挪回屋里。
直到进了屋,妇人紧绷的神经才彻底崩溃,她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用手狠狠地拍打男人的肩膀。
“我的天爷啊,里正早就通知要收粮了,当家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现在好了,咱们辛辛苦苦耕种的几亩田地全没了,全没了啊!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呜呜呜……”
那男子被媳妇打的也没还手,只是抱头蹲在地上嗷嗷痛哭。
他以为……以为蝗虫不会来的呀,唉!
柳家这边,同样是一片混乱与懊悔。柳家田地里的粮食虽说已经收割了,可他们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将粮食晾晒在自家院子里,未及时收回屋内。
此刻,密密麻麻的蝗虫如乌云般霸占了整个院子,柳大头挥舞着扫把,拼命地在外面驱赶,可一切都为时已晚,稻谷被蝗虫吃得所剩无几。
夫妻俩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能冒着激怒蝗虫还被蝗虫叮咬的风险,试图抢收一些粮食回来。
柳宝财却胆小如鼠,他只想着自己的安危,生怕蝗虫钻进屋子。
所以一见他爹娘出去,便如闪电般飞快地将门关上,把自己与危险隔绝开来。
柳大头一听动静回头一看瞬间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这个兔崽子,老子和你娘在外面为了这点粮食拼命,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把门关上,你是不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蝗虫咬?还不快点出来帮忙!”
柳宝财躲在屋里,听着柳大头的怒骂,却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爹,就那点粮食,你们俩自己弄就行了,我看到这么多虫子就觉得恶心,我才不出去呢。”
招娣娘也有些伤心了,平时她这么疼着这个儿子,没想到儿子关键时刻却这样子对她。
“财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啊,还不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还有那个赔钱货,你给老娘滚出来,没看到粮食被蝗虫糟蹋吗,还不赶紧出来帮忙!”
屋里柳招娣没出声,她静静地站在窗边透过那狭小的缝隙,平静地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她的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波澜,仿佛外面的一切跟她毫无关系!
河尾村也被密密麻麻的蝗虫给包围了,此时全村的村民们正在与蝗虫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粮食抢夺战。
家家户户都心急如焚,拎着麻袋不顾一切地直奔玉米地。
并非他们不想收稻谷,实则是稻田里的惨状已让人觉得恐怖和心灰意冷。
只见那密密麻麻的蝗虫,犹如一片涌动的黑色潮水将稻田彻底淹没,不仅如此,还有越来越多的蝗虫从天空飞下来加入。
一眼望去,稻穗上蝗虫层层叠叠还有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沙沙声。
一只手伸进去稻田里,或许难以抓到一把稻穗,但一定能抓住好几只蝗虫。
人群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先抢收玉米!”
这声音瞬间让众人有了些许希望,所有人都顶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蝗虫群,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玉米地,双手飞快地掰着玉米。
周婆子此时心里满是懊悔,一是悔把白莲和周丫赶走,两人若在还能多出两个劳动力帮忙掰玉米。
二是悔没有信周丫跟她说梦见了蝗虫来袭,是啊,她当时怎么就不信呢?
要是相信了那扫把星的话有该多好,他们周家的粮食就能保住了。
而且她那万年秀才的二儿子,这次又一次考不中举人功名。
二儿子当时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只差那两个名次就能考中了,还说再让他读上三年,一定能考得中。
周婆子听周林磊这样说,还原本打算下个月秋收后再卖一大半粮食,到时全家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再供周林磊再考一次。
结果倒好,才刚打算好就出现了这漫天天杀的蝗虫,这不是要她老婆子和周家人的命嘛。
两件倒霉事如晴天霹雳同时砸下,让周婆子只觉得身心俱疲。
可即便再疲惫不堪又能怎样呢?周婆子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一只手紧紧握着麻袋,另一只手拼命地掰着玉米。
也许是因为在抢夺蝗虫嘴边的玉米,几只大蝗虫被激怒了,猛地咬上了周婆子的手背,
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龇牙咧嘴,这才刚张嘴又立即闭上,生怕那么多蝗虫飞进她嘴里。
不仅如此,周婆子手上的动作也不敢有丝毫停顿,此刻每慢一秒,可能就会少收一个玉米。
这多摘一个玉米可意味着能填饱肚子的一顿饭啊。
周林波、王氏和李氏还有王氏的大儿子也在玉米地里奋力劳作,他们一边猛掰玉米,一边暗自心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周丫那个赔钱货给说中了,不仅周林磊没能考中举人,这蝗虫之灾也真的出现了。
这一切太过离奇,难道那周丫真的能在梦中预见未来之事?
几人的心中满是疑惑,可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减慢。
不过几人边掰着边在心里开始埋怨起周婆子,因为这事也怪他们娘,那赔钱货都跟他们娘说会有蝗灾了。
他们娘就是不信,这下好了吧,家里的粮食就剩这一点,接下来还不知怎么活呢。
王氏除了埋怨周婆子不相信周丫说的话导致全家没粮吃,还埋怨周婆子偏心。
她的大儿子才十三岁都出来帮忙掰玉米了,那周林磊不过就是脚有些扭伤了,又不是不能走,怎么就不能出来掰玉米了,还说什么读书人身子金贵。
她呸,万年的秀才!
虽然说秀才家里不用再交田地税和一个月有一两银子以及生活方面的补贴。
可这些又没落到他们大房,就周林磊时不时要参加什么狗屁诗会的,大房的银子有时还得倒贴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