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三州中,朔州、凉州、雍州并称,望凤城作为塞外首座城池,南边与朔州相邻。
出了望凤城向北百里,到处都是狼军各统领的眼线。
官道上,赵翎身着一袭月白羽衣随风飘舞。
各个哨点的驻守士兵或许对传闻中的三公主不太了解,但对她座下那匹“雪中踏云”却熟悉得很。
这匹马曾是萧大世子的坐骑,更是殷夫人征战蛮怒时的坐骑。
如今被这位长相清冷的女子骑着,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除了前几日刚与世子殿下订婚的凤阙三公主,还能是谁?
不过,让士兵们略感意外的是,“雪中踏云”乃是宝马中的极品,脾性暴烈,一般人根本难以驯服,而这位三公主竟能如此迅速驾驭它,实在不一般。
转念一想,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堂堂镇北王世子。
苍狼关上,萧大世子依旧穿着一身破烂衣裳,负手立在城池之上,双眼微眯,望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同样有些意外。
想当初他与“雪中踏云”初次相见时,它还是母亲的坐骑,因在边塞染血长大,戾气极重。
母亲去世后,他接手这匹宝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驯服。
收回目光,萧无明转身看向关中。
今日的苍狼关,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按时做起了饭。
但见此情景,萧无明的脸上却并未显露出多少轻松。
糊弄一个三公主或许简单,但自己的二叔三叔都是军中老油条,想要对付他们可没那么容易。
萧无明看向苍狼关以北,那里更接近蛮怒,也是狼军真正扎根的地方。
夕阳西下,他从城墙台阶走下,正巧碰见入关的赵翎。
两人四目相对,赵翎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着实没想到,萧无明这个臭名昭着的公子哥,竟能受得了如此屈辱。
萧无明耸了耸肩,毫不客气跨上“雪中踏云”,朝小巷中的茶楼奔去。
被他拥入怀中的赵翎,美脸上并未浮现出意外之色。
对她而言,自己与萧无明大婚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此事于情于理,都不该脸红。
“处理得如何?”坐在前头的赵翎突然发问。
萧无明疑惑“嗯”了一声。
赵翎红唇泛起冷笑,平静说道:“西北三州眼下虽以镇北王为尊,但也别小瞧了皇家眼线,不然这天下早就不姓赵了。”
在熟悉的巷子口停下,萧无明翻身下马,看向赵翎:“殿下哪里都好,就是太聪明了些。”
赵翎在另一侧下马,微笑道:“无妨,此事就当本宫送你的订婚礼物,可下次就不一定了。”
萧无明面无表情,转身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茶楼,见到赵翎的出现,楚子雄和茶楼小厮脸上都闪过一丝意外。
他们虽未见过赵翎,但她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常年沐浴皇宫龙气的气质,除了此刻身在西北的三公主,还能是谁?
另一旁的钟红薯和钟小瓜则眨着眼睛,双眸紧紧盯着赵翎。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你不会真是萧世子吧?”
钟红薯疑惑朝萧无明问道,头一次对他身份产生了怀疑。
萧无明白了她一眼:“小爷早就跟你讲过,我是萧无明。”
钟红薯又眨了眨眼,见他一副市井泼皮的模样,心中刚起的疑心顿时烟消云散。
还是觉得实在不太可能。
听见两人对话的赵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何时“萧无明”成了褒义词?
坐下喝了口茶水,萧无明对靠墙,眼神始终警惕的楚子雄说道:“无妨,既然本世子能将她带来,就说明暂时还算信得过。”
楚子雄“嗯”了一声,眸中的警惕却并未散去一分。
萧无明无奈一叹。赵翎在旁幸灾乐祸道:“看来你这萧世子的名号,在军中可不怎么响亮啊。”
萧无明摊了摊手,坏笑道:“若本世子的名字真那么好使,早就把你掳上床了,还用得着跟你费这么多话?”
茶水刚入喉的赵翎听见此话,一口茶水没忍住,径直朝萧无明喷去。
毫无防备的萧无明,自然被喷了一脸。
对此毫不介意的赵翎,只是简单说了句“活该”,便继续淡定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萧无明又是无奈一叹,起身朝屋内洗漱。
按照狼军发达的情报,昨夜他在苍狼关露面,眼下恐怕整个边塞都知晓他身在此关中了。
至于昨晚发生的事,萧横江会不会散播出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待洗漱好的萧无明从屋内走出,刚吃着烧饼的钟红薯顿时傻了眼。
眼前这个男人虽依旧穿着破烂,但容颜却完美堪比仙人,就连刚才那位仙女姐姐在他身旁,都显得逊色三分。
钟红薯不得不相信,他就是百姓口中相传的萧大世子。
哇的一声,这个素来坚强的小女孩突然哭了出来,嘴中还一直喃喃自语:“爷爷成功了,爷爷没死,没死......”
萧无明与楚子雄目光相触,皆在彼此眼底读出一声无声叹息。
茶汤在烛影里晃出涟漪,赵翎指尖摩挲杯沿,倾国姿容上凝着几分沉郁思索。
深夜,苍狼关陷入墨色寂静。
唯有城墙上的篝火像几点孤星,在夜风里明明灭灭。
此地素以豺狼凶残闻名,尤其后半夜,荒滩上的狼嚎能穿透石墙。
当年萧擎苍未率军驻守时,百姓日落便紧闭门窗,如今虽有守军,这习惯却如烙印般刻进了骨髓,家家户户熄灯睡觉。
夜风寂然,再无半分人语喧哗。
萧无明立在茶楼顶层的飞檐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凝视着官道尽头苍茫夜色,心中默算着春涧一行脚程。
忽有一声锐利鹰啸刺破夜空,灰影掠过他鬓角时,带起的风丝刮得人面皮发紧。
肩头落着的灰鹰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琥珀色瞳仁倒映着今夜的银盘圆月。
这是老爷子豢养的传信鹰,萧无明熟稔从鹰爪上解下信封。
信笺上字迹寥寥,他看完后却面色微沉,眼底泛起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