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明垂眸思忖。
三柄名剑在手,再辅以体内剑骨,或许能与青蚨断剑一争。
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圣人意志如巍峨山岳,强行冲撞,只怕落得个剑毁人亡的下场。
眼前残剑曾为圣人所执,那等存在,实乃天运。
一个时代只诞生一位,承天地气运而生,掌武道兴衰之柄。
百年岁月长河中,剑宗高手如过江之鲫,多如繁星。
可剑圣却如孤月悬天,百年难遇,唯一人能登顶武道巅峰,以剑证道,威压八方。
池内,萧大世子又陷入死寂。
盯着眼前这柄断剑,目光扫过剑柄尾端。
他微微一愣。
月光下,那剑柄刻着两字。
“护民。”
萧无明轻念一声。
青蚨断剑剧烈震颤。
心中突然闪过灵光,萧无名趁热打铁道:“你若随我,便去蛮怒寻回青蚨剑圣遗骨,将你葬在边塞,护佑万民平安。”
此言一出,青蚨断剑传来一声沉重悲鸣。
那青色断剑之上,冰柱开始断裂。
一缕缕圣人意志从其内传出,融入萧无明丹田之中。
萧无明立即盘坐调息,以微弱剑骨之力沟通四剑。
刹那间,剑池万剑齐鸣,四道剑意如狂龙入海,尽数融入他体内。
此时的萧大世子,浑身湿透。
看似狼狈,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镇北王府世子。
剑池内,四道名剑裹挟数百剑意,融入萧无明体内。
也在此时,他心脏处,爆发一道强悍金芒。
十年前,在殷雨墓前,萧望海亲手将禁锢打入萧无明体内。
剑骨之力,千古罕有。
其中蕴藏的无穷霸道力量,远远不是当时被仇恨蒙蔽的萧无明能掌控的。
可自己,已远远不是当年那不知所谓的孩童。
萧无明在池中定神。
当第一缕月光渗入剑池,他身上气势大涨。
“给我破!”
他怒喝一声,催动池内剑意。
青铜剑\"君子意\"率先化作一道青芒,直取心脏处的封印。
金光炸裂瞬间,萧无明好似能看见萧望海的虚影竟在封印后浮现。
摇头叹息间,汹涌剑意如潮水退去,消散于无形。
外界,萧无明身体明显一颤。
那个总捧着圣人经的文弱父亲,何时有了这般通天手段?
但眼下不是疑惑之际。
体内,血玉剑\"百鬼泣\"不甘示弱,化作猩红雾气渗入禁锢之中,意图在其内瓦解。
却在触及金光的刹那发出刺耳嘶鸣,如飞蛾扑火般消散。
檀木佛剑随之震动,梵音化作金色巨剑劈砍而下。
在强劲剑锋之下,封印表面终是裂开半寸缺口。
当最后一声梵音消散,裂痕竟如活物般自动愈合。
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剑池内,萧无明嘴角渗出一道鲜血。
四道剑光在身旁明灭不定,他抹去嘴角血迹,苦笑望着洞外月亮。
“看来还得等将剩下药材集齐,才能一线机会破解这禁锢。”
萧无明摇头苦笑。
回想此前上山,让玄苦和尚探查这道禁锢如何破解。
那胖和尚端详半天,才憋出一句:“无可奈何,此锁非强不可破,非药不能解。”
可胖和尚列出的那药材,未免太苛刻了些。
十年间他不止一次让影狼卫出城,耗费无数心力,也只寻得半数药材。
那些生长在秘境深处的天材地宝,要么被世家垄断,要么藏于凶兽盘踞之地,想要集齐谈何容易?
叹了口气,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萧无明起身,朝池中最深处走去。
方才殷雨留下的那道剑意,在两次帮助自己后,彻底熄灭。
石壁上那道用剑刻出的心法,在月光中若隐若现。
首字\"御剑\"二字刻痕深及石髓,仅仅一眼,就能感受到这心法间,似有无数剑意游走。
萧无明伸手,指尖抚过冰凉石壁,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符竟如活物般自动流入识海。
当念到第三句“以心为鞘,剑骨为引”时,眉心枣红印记突然亮起一道微弱光芒。
向来一见书本就头痛的萧大世子,此刻只觉心神空明,连石壁最深处的蝇头小字都记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遍口诀在心中默读,剑池水面突然平静如镜,倒映出他眉间印记与石壁古篆隐隐共鸣的奇异景象。
他浑然未觉。
待记得滚瓜烂熟之后,他只拍了拍衣摆上的水渍,望着石门方向,喃喃自语:“希望外头时间过的不要快,不然准要被老爷子打军棍。”
他喃喃道,转身走向石门。
推开门瞬间,月光扑面而来。
萧无明这才惊觉,洞外已过了整整一日光景。
石门外的老树躯干上,一双嵌在枯槁面皮里的眼珠骤然亮起。
刘禧倒挂在横斜枝桠间,手中额鹤嘴钩,在残月冷光下泛着幽幽冷芒。
“世子殿下,可是让咱家等候许久。”
沙哑嗓音如同利刃,让人寒毛竖立。
萧无明抬眼望着树上扭曲身影,唇角勾起惯常的玩世不恭,笑道:“公公这么晚没睡,还在等本世子,可是让小爷我,受宠若惊呐。”
“殿下的嘴还是那般巧,”
老太监喉咙发出咯咯怪笑,佝偻脊背在月光下绷成一张满弦的弓:“咱家都等了殿下十年,就等您暴露这一刻,剑骨之力,啧啧,真是让咱家眼馋。”
萧无明装傻问道:“公公说的何话,本世子要真有剑骨,早把你头砍下当夜壶了。”
“废话少说!”
刘禧猛然甩钩,寒芒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中,钩尖已抵住萧无明喉结处。
修长脖颈上,立即泛起红痕。
但萧无明却仍噙笑,脸上竟无一点畏惧。
千钧一发之际,山道拐角处传来清越剑鸣。
青衫剑客李寒舟隔着数里,隔空斩出一剑。
待剑鸣散于山间,老太监手中的鹤嘴钩,断裂成两截。
断钩落地瞬间,刘禧已是旋身退至树顶。
枯木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恶狠狠道:“李寒舟,又是你这多管闲事的!”
“废话那么多干甚,还不滚?”
萧无明摸了摸脖颈划痕,冷笑道:“赵玲的耐性,可比小爷差多了。你这老邪物再不滚,怕是真将头颅留下,给小爷当夜壶喽。”
刘禧恨恨瞪了眼山间那抹青衫,化作黑雾消散。
临走前抛下还抛下一句:“世子殿下,咱家的钩子,迟早要剖开你这漂亮的胸膛瞧瞧。”
萧无明浑身一僵,鸡皮疙瘩爬满后颈。
倒不是怕那钩子,只是老太监最后那声“瞧瞧”,实在像极了春楼里老鸨挑瘦马腔调。
“看清楚了?”
山道上,赵翎红唇微张,语气照旧冷厉。
李寒舟摇头道:“萧无明隐藏的很好,又或许是他本就没有所谓剑骨。”
赵翎叹了口气。
一股莫名滋味涌上心头。
不知是喜还是悲。
“倒还有一个办法可试试。”
就在赵翎准备转身离去时,李寒舟突然出声。
赵翎疑惑嗯了一声。
李寒舟平静道:“明日殿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