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坊、宣平坊,两个坊市彼此相邻,做的都是些大宗买卖,来往的多是些酒楼饭馆的采买人员。
与此相应的,能进入这两个坊市卖货的,要么是家底丰厚的,要么是囤了足够数量一批货的。
若是带来的东西太少,拿钱想进坊市的门都不行。
桑榆站在两个坊市间的交接处观察起四周环境。
虽是阴天但这里过往的人依旧不少,还能看见不少拉着板车的人,车上满满登登载着的都是些蔬菜、肉食与油盐调料。
不过她观察的重点不是这个,她们进来的城门是西门,走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才来到这里。
两座坊市的大概位置在岭南城中应该偏东,具体是东南还是东北得找人问过才能知道。
桑永景在旁边站着,看着她东张西望的还以为她是迷路了,指着面前的牌子提醒:“榆儿,坊市就在前面,你在找什么呢?”
“……找逃跑的路线,等会儿你也认认路。”桑榆一阵无语,她难道还能看不见眼前硕大的牌坊吗,又不是睁眼瞎。
在路边找了个看样子在等人的中年汉子,桑榆过去请教一番后,有了不小收获。
这两座坊市位于岭南城的东南方位,离东门确实更近一些。
再往东一点的两条街外就有一条城中河,自北往南贯穿整座岭南城,不少秦楼楚馆就设立在河道两旁。
城中河……这个词让她眼前一亮,感激地向对方道过谢后,桑榆回到桑永景身旁,张嘴就问:“爹,你会凫水吗?”
“凫水?会一些,不精于此道。”
京城城外不远就有几处桑家的庄子,其中一处庄子近山靠水,桑家四房每逢酷暑就会去庄子避暑,自然少不了要在湖中凫水。
会就好!两人没有急着进坊市,桑榆领着桑永景一路往东,找到那条城中河,记下它的具体位置,这才往回走。
桑永景有些摸不着头脑,榆儿领他来看河做什么。
却听桑榆忽然说:“爹,等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看情况不妙就往河那边跑。若是有人追你就扎进河里,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再上岸。”
“记住,不管你从哪上岸,一定要从西门出去,别的门都不行。”
这下他更加迷糊了,怎么又是跳河又是跑路的,搞得跟被人追杀一样。
“榆儿,爹知道卖糖有风险,但真的会这么危险吗?”
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四两银子而已,真能让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杀人夺钱吗?
桑榆不赞同地皱起眉:“爹,凡事得做最坏的打算,这里的交易量大,确实不一定会发生那些事。”
“但万一呢,万一咱们运气不好被人盯上,与其到时候束手无策还不如提前想好脱身的法子。”
提前做好两手准备的习惯帮了她不少次大忙。
偶尔做菜的食材临时出现质量问题或运输问题,到了已经提前预热过的直播日期又不能不播,以防万一准备的别的食材就能派上用场。
现在虽然换了身体换了时代,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桑永景眼里没多少钱的那笔钱,放在普通的底层民众眼中,就可能是值得冒大风险杀人越货的巨款。
她的话不无道理,桑永景叹了口气,答应下来:“行,但你也要答应爹一件事。”
他还要提要求,桑榆微微挑眉:“你说。”
“遇见危险了,我们一起跑,不要孤身一人留下来面对危险,行吗?”桑永景说这话时盯着她的眼睛,满眼都是认真。
他知道桑榆说让他看眼色行事该跑就跑,深层意思就是她来殿后。但他又怎么可能独自逃跑,留下女儿为自己殿后。
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桑榆脸上的笑意一僵,沉默片刻后点头:“……好。”
她确实做好了遇见事情让桑永景先跑自己来应付那些人的打算,但她不是个圣母,没打算把自己的命折在这里。
只是分头行动的话,她没有累赘更容易脱身。
商量好如何离开之后,两人终于打算进入坊市。
桑榆观望了一下,决定进入南面的升平坊,进这座坊市的空推车更多,交易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坊市门口的小房子居然还不用排队,桑榆和桑永景搬着东西进去的时候房子内没有其他人。
她们按照流程称重,打算付商税的时候,却听管事之人问:“你们要先交税还是过两日再来交税?”
商税还能后补?桑榆还是头一回听说,虽然篮子里有钱,但她还是问了一嘴:“商税还可以过两日再来交?不怕摊贩跑了吗?”
这个问题显然管事的不是头一回听见,正好现在也不忙,他便耐着性子乐呵呵地给她解释。
“一般的坊市自然不行,但进咱们升平坊的,都是大桩买卖,一时半刻拿不出那么多钱之后再补很正常,登记个户籍信息和住址就行。”
桑榆:……原来没有空子可以钻,害她白高兴一场。
带来的糖块一共七十四斤,市价六文钱一两,合计四千四百四十文。按售价的百分之二收取商税,四舍五入后共八十九文。
连住址都说不上来的桑榆和桑永景没有别的选择,老老实实地交了钱,拿好牌子往乙区走。
升平坊乙区,因为进行的货物交易量相对较大,每个摊位的位置也相应地扩大不少。
一个较为靠前配备了矮桌的摊位后,席地坐着的夫妻俩,脸拉得一个赛一个长,看谁都跟欠了他们钱一样。
张秀兰看着无人驻足的摊位又是一声长叹:“唉——”
“天天就知道叹气,福气都给你叹没了!”本就心烦意乱的王承平听着她这一声声长吁短叹,忍不住怒骂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顿时招来张秀兰一连串的骂。
“呵,你还有脸说我,撒泡尿照照自己,都多久没开过张给家里拿过钱。”
“隔壁李家的瘸驴尚知日出转磨盘,你呢?天天就知道喝酒。”
“一张脸天天跟马脸似的拉着,马还能犁地种田,你呢?光吃白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