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天。
夜凉如水。
一堆篝火。
猫鼠共坐。
鼠啃田薯。
猫吃田鼠。
一派祥和。
其乐融融。
陈意晚左边一堆烤田薯,右边一堆烤田鼠,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修罗场!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噩梦都不敢这么做啊!
时光倒流回一炷香前……
陈意晚看着面前,瞅到猫后,眼睛瞬间亮起来的几只田鼠,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这些家伙,不管遇到多少次,还是情不自禁地会害怕。
努力地又挪了一步,心里喊了个“一、二、三……”
撒丫子转身就逃,怎料距离太近,刚跑出两步,就被“飞”到自己身上的大田鼠扑倒在地,尖锐的爪尖几乎同时就穿过本就不厚的一层衣服,扎进了陈意晚的后背,疼得她立刻起了一头的冷汗。
吾命休矣。
陈意晚绝望了。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几只大田鼠竟将陈意晚团团围住,屁股朝她头朝外,龇牙咧嘴地跟三只猫崽子对峙。
陈意晚愣了,看这架势,他们是在,保护自己?
三只猫崽子也愣了,嘴里的田鼠崽子扑簌簌地掉在了地上,哀怨地看了看陈意晚……
诶?
陈意晚顿感头顶一群乌鸦飞过,猫崽子这眼神,分明是失宠后的受伤之意啊!
我滴个亲娘诶……
这是肿么个情况……
万幸的是,猫鼠双方对峙了一会儿后,纷纷选择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并没有爆发什么大规模的冲突。
陈意晚趴在地上,缓了缓后背的疼痛,爬起来捡了一堆粗粗的荆棘棍子,点了堆篝火,见双方依旧和谐,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月亮刚冒出头,雾气便开始渐渐变薄,温度也毫不客气地往下降。
几只大田鼠围着她的小腿,嗅来嗅去,随后放心地倒在她身边假寐。
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小腿很感兴趣……
陈意晚想起哥哥生前对自己撒的那泡尿,恍然大悟!
自觉失宠的猫崽子们,此刻也不甘示弱地凑上前来,对着田鼠们次牙咧嘴,意图驱赶他们。
田鼠们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地回击它们。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局部冲突,陈意晚主动进行调和。
按照一猫一鼠一猫一鼠的格局,围着篝火排排坐。
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团结之意。
陈意晚刚在心里为自己的睿智点了个赞,肚子便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鸣叫。
不应该啊……
中午几乎要吃到嗓子眼了,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陈意晚苦恼地揉了揉肚子,结果越揉越饿,哎……
此时一只猫崽子却站了出来,只见他挺直着腰板,把一只肥硕的田鼠叼到她面前,甚至还骄傲地用自己的前爪把田鼠朝陈意晚的方向推了推。
陈意晚目瞪口呆,这些家伙都成精了吗?
当然,田鼠们也是不甘示弱,转身钻进了荆棘丛,不消一刻钟,便推回了一小堆的田薯。
是的,用推的,像屎壳郎那样,前脚推后脚走的那样推。
陈意晚听到自己的三观,“咔嚓”地碎了一地。
所以,在月亮逍遥地挂上树梢的时候,猫鼠人三方,其乐融融地围着篝火,大快朵颐。
陈意晚看着这十分诡异又万分和谐的景象,恍如隔世。
不久前,她还约了他一起参加篝火晚会呢,她提前跟爸妈做了报备,准备了好些吃的喝的用的。
可惜,她性子也太大大咧咧了,丢三落四是常事。
走出门不远,想起来睡袋没拿,赶紧开车回家取。走到半路,又想起了昨天做好的小蛋糕冻在冰箱里忘了带。第三次,是发现手机没带,又回去拿手机。
妈妈那天似是被她折腾地心烦,脸色不太好,从清晨就催着她赶紧出发,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还没走出家里的大门。
陈意晚自知理亏,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忙竖起右手三根手指发誓:“妈妈妈妈,亲爱的妈妈,我发誓,我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赶紧转身就逃。
妈妈就追了出来,抓住她就拍了拍她的嘴,“呸呸呸,说什么胡话,赶紧吐出来,怎么能再也不回来了,你一定要回来。”
后来……她真的再也没能回去。
陈意晚叹了口气,鼻子发酸。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谈不上骄奢淫逸,却也说得上是骄横跋扈了。
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她,这几天的时间,算是把上辈子的苦全给补上了。
更令她绝望的是,这种苦日子,还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啊。
陈意晚抬起头,半眯着眼,看天上的月亮。
今天的月,不是特别圆,也不甚清明,遥遥地,从天际飘来一朵云,似勾勒出了一片片浓厚的墨迹。
在这样半明半暗,阴阳轮转之际,她再次想起了他。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任务完成的顺利与否。
还有,他,也会想她吗?
这样的夜晚,有些过于安静。
荆棘丛被微风吹得瑟瑟作响,搅得陈意晚心底的思念泛滥成灾。
萧萧秋意重,依依寒色浓。
陈意晚紧了紧身上略嫌晦气的寿衣,这一点点的伤感,像一把锋利的刀,轻而易举地划开了自己缝缝补补的盔甲,露出一大片鲜红的伤。
可是,日子总还是要继续下去。
陈意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微风扫了一地的灰烬。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一时的脆弱,导致她顺利被寒气侵袭。
一早就觉得头疼欲裂,脚步虚浮,浑身乏力,应该是感冒了。
荒冢内部几乎寸草不生,外围或许还能找点草药,可是……
她对中药可是一窍不通的啊!
趁着下午荒冢开始起雾,陈意晚偷摸出去找了一圈。
外围比荒冢内部强点有限,只零零星星地透出一簇簇绿。
陈意晚凑近看,长得像菠菜,闻起来却是一股茼蒿的味道。
她挖了几颗带了回去,小心地种下。
荆棘丛旁现在已经种了一垄地瓜,一垄蔬菜了。
虽然地瓜还只是一垄小土包,蔬菜也是蔫头耷脑的。
没有找到药,陈意晚也只能依靠免疫疗法扛过去。
好在这几天的月亮都格外圆,陈意晚通过吞吐月色,很快便觉得神清气爽了。
渐渐地,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很少见到弯月。
每个夜晚,只要她抬头,看到的都是明晃晃的圆月。
只最近清醒的几个晚上,她才发现这月亮有了明显的阴晴圆缺。
陈意晚看了一眼只几天就长得如老虎犊子般大的猫崽子们,惊出了一身汗。
敢情她每次一睡就是晕一个月啊。
陈意晚心底浮起一阵苦涩,这个荒冢还真的是荒凉啊,这么久,没来一个活人啊。
许是苍天有眼,陈意晚感慨后的第二天,一个活生生的少年,便出现在了荒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