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议事大厅。
沉重的梨木大门敞开着，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却驱不散厅内凝重的气氛。
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小翠跟在秦风身后，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煞白，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厅堂正中，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正是秦家族长，秦战。
他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两侧，站着几位秦家长老和核心子弟，个个神情肃穆，目光复杂地投向门口。
当秦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秦战敲击扶手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睁开了眼。
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瞬间锁定了秦风。
“孽畜！你还有脸回来！”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整个大厅！
恐怖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那是属于聚气境巅峰强者的怒火，让修为低微的小翠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秦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脚步未停，平静地走了进去。
他甚至还伸手扶了小翠一把，让她站稳。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厅内几位长老微微蹙眉。
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秦风？
“爹，您消消气。”旁边一位中年男子连忙劝道，他是秦风的二叔，秦明远。
“消气？我怎么消气！”秦战猛地一拍扶手，梨木扶手应声而裂，木屑纷飞，“看看他做的好事！强抢民女不成，反被人废了丹田！我秦家几百年的脸面，都被这个孽畜丢尽了！”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怒和失望，胸膛剧烈起伏着。
“聚众斗殴，欺男霸女，哪一件不是他干出来的混账事？如今更是色胆包天，连城主府的苏婉儿都敢动心思！若不是赵家那小子出手，他现在怕是已经死在城主府的乱棍之下了！”
“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丹田被废？活该！留着也是浪费家族资源，丢人现眼！”
怒骂声如狂风暴雨般倾泻在秦风身上。
每一句，都足以让心智脆弱的人崩溃。
然而，秦风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没有辩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那双眼睛，清澈而深邃，平静地看着暴怒中的秦战。
仿佛在看一个……嗯，一个气急败坏，但对自己毫无威胁的老头？
这种眼神，让秦战更加火冒三丈。
这是一种无声的蔑视！比任何顶撞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你那是什么眼神！”秦战怒吼，周身真气鼓荡，衣袍无风自动，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向秦风席卷而去，“你以为丹田被废，老夫就拿你没办法了吗？秦家家规，败坏门风者，当废除血脉，逐出家门！”
真气激荡，隐隐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紊乱。
就在这时，秦风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准确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老爷子，您修炼的《九转问天诀》，可是到了第三重天？”
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秦战的怒吼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风。
他在说什么？
他一个丹田被废的废物，竟敢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场合，谈论老爷子的功法？还是《九转问天诀》这种秦家核心功法？
秦战更是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秦风。
《九转问天诀》第三重天……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多年的心病！
自从突破到聚气境巅峰后，他尝试冲击更高的境界，却始终在第三重天遇到瓶颈。
不仅如此，每次强行运转功法，真气行至紫宫穴时，总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感，右胁下三寸处，更会传来针扎般的隐痛！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绝无第二人知晓！
这个废物孙子，怎么可能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战的声音有些干涩，失去了之前的威势，强自镇定，但眼神深处的惊涛骇浪却难以掩饰。
秦风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果然如此。
丹皇的眼界何其之高？秦战这点修为，在他眼中，破绽百出。
刚才秦战盛怒之下，真气波动，那处修炼的暗伤破绽便更加明显，被他一眼看穿。
“是不是胡说，老爷子心中有数。”秦风语气淡然，“强行运转，气血逆行，轻则经脉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秦战的心头。
他脸色变幻不定，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小子……难道是蒙的？
不可能！如此精准的描述，绝不可能是蒙的！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秦战脑海中闪过，又被他迅速掐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你说对了又如何？”秦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疑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这就能抵消你犯下的过错？就能让你继续留在秦家？”
他毕竟是执掌秦家多年的族长，心性远非寻常人可比。
短暂的失态后，他迅速冷静下来。
无论秦风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都改变不了他是个废物，是个罪人的事实。
秦风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我自然知道，功过不能相抵。”
“但我，并非废物。”
“哦？”秦战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丹田已毁，你说你不是废物？”
“丹田毁了，可以再塑。”秦风的声音斩钉截铁，“只要给我资源，给我时间。”
“再塑丹田？”旁边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秦风，你莫不是被打傻了吧？丹田乃天生之本，毁了便是毁了，自古以来，闻所未闻有谁能再塑丹田！”
秦风没有理会那人的嘲讽，目光依旧锁定秦战。
“老爷子，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秦风，今日站在这里，并非乞求怜悯。”
“我懂丹道。”
这四个字，再次让大厅陷入寂静。
丹道？
开什么玩笑！
秦风这个纨绔子弟，除了吃喝嫖赌，什么时候接触过高深莫测的丹道了？
就连一直站在旁边，如同隐形人一般的莫伯，此刻也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莫伯是秦家的老管家，看着秦风长大，对这位少爷的底细一清二楚。
丹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少爷他连药材都认不全几样啊！
“你说你懂丹道？”秦战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秦风。
眼前的孙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刚才一语道破他修炼隐秘的诡异……
难道，这小子真的有什么奇遇？
或者，是被人夺舍了？
不，不像。
秦战心中念头急转，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空口无凭。”他冷冷道，“你说你懂丹田，如何证明？”
秦风等的就是这句话。
“给我一间静室，一些药材。”他说道，“无需珍稀，寻常的凝血草、固本花、青灵叶即可。”
他提出的药材，都是最普通的一品药材，几乎随处可见。
这让那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更加不屑。
用这些垃圾药材，能炼出什么玩意儿？怕不是要炼出一炉废渣吧！
秦战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
他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
但秦风展现出的沉稳，以及那句“丹道”，确实让他动了一丝念头。
秦家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内忧外患。
他自己的修为停滞不前，家族年轻一辈中，也缺乏真正的顶梁柱。
如果……如果秦风真的脱胎换骨，并且拥有丹道天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一试！
“好！”秦战沉声道，声音恢复了威严，“老夫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月！”
“一个月之内，你若能炼制出一枚……不，半枚！哪怕是半枚一品丹药‘凝气丹’，老夫便认可你懂丹道！”
“并且，只要你能做到，之前你犯下的所有过错，家族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老夫可以亲自为你寻找修复丹田的灵药！”
“但！”秦战话锋一转，眼中寒光一闪，“若你做不到，或者在此期间再敢惹是生非……”
“家法处置，废除血脉，逐出秦家，绝无二话！”
“你，可敢应下？”
考验，终于降临。
这条件，不可谓不苛刻。
一个月，用最普通的药材，炼制出一品丹药凝气丹。
对于一个丹田被废，从未接触过丹道的人来说，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风身上，等着看他如何退缩，如何出丑。
秦风却笑了。
不是嘲讽，不是苦涩，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强大自信的笑容。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迎着众人或质疑，或讥讽，或惊疑的目光，他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背影挺拔，步履坚定。
阳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仿佛预示着，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正在他脚下缓缓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