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别这么说。”祁同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不过就是例行公事罢了。
放下补品后，祁同伟找了张凳子，坐在两张病床中间。
“两位老人都很幸运，今天这事不算大事。”
“确实是老了，身体越来越差。”
陈岩石一直笑呵呵地看着祁同伟，王馥真则拉着他的手热情寒暄。
“从早到现在，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呢……”
“医生说我得好好观察几天。”
“早晨那场火来得太突然，现在想想都后怕。”
王馥真像在唠家常一样说话，祁同伟则面带微笑，耐心听着。
“孩子，你没事吧？”
王馥真唠叨了一堆，语气变得越来越亲切，“我听说……听说你也住院了吧？”
她说着，指了指陈岩石，“我和老陈还打算等陈海到了一起去第一医院看你呢。”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晕倒了？”
两个老人一脸担心，那表情特别真诚。
“没事，就是累得不行了。”祁同伟甩甩头，“睡一觉就好，瞧瞧，我现在不是挺好？”
“真没事？”王馥真上下打量他。
“真没事。”祁同伟点点头，“二老身体怎么样？没受伤吧？”
“都还好。”陈岩石眨眨眼，靠在床背上说，“医生说了，幸好抢救及时，要是那些烟尘进肺里，我们这老两口可就顶不住了。”
“说起来，还得谢你同伟。”
这个一直挺硬气的老头儿，经历了一场生死救援后，态度完全变了。
“嗨！警察嘛，救人是分内的事……”祁同伟笑着摆摆手，“对了，阿姨，陈阳怎么样了？醒了吗？”
话题转到女儿身上时，王馥真笑得更开了。
“在楼上呢，单位刚才来电话说有点事得处理。”
“本来今天想走的，结果没走成……”
祁同伟听完点点头，没再多问。
聊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了，祁同伟打算起身走。
“那个，陈老，阿姨，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们……”
“既然没什么事了，这么多人在这儿也不方便，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陈岩石和王馥真突然坐正，互相看了眼，交换了个眼神。
最后，王馥真有点纠结地开口：“孩子，别急着走，阿姨有件事想问问你。”
听到这话，安欣、朱伟他们立刻明白过来，打个招呼后相继离开了病房。
祁同伟其实也想走，他知道陈家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在体制内，树敌只会给自己添堵。
想通后，他笑着坐下。
等病房门关上，陈岩石和王馥真还在琢磨，通过眼神交流。
“你说吧？”
“你先说。”
两人都不好意思第一个开口。
陈岩石干脆掀开被子下床，“我去趟厕所，你们慢慢聊。”
“看看你，一辈子就这样！”
王馥真瞪了他一眼，等他出去后，才把目光转向祁同伟，眼神温柔了不少。
“阿姨，什么事？”
祁同伟装作不知情地问。
“那个‘七八七’的事……”
王馥真刚开口就自己笑了。
“嗨！说起来，也怪我们……”
过去你从缉毐警转到平康县石原乡那个山沟当警察时，我们就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梁群峰为了他女儿，滥用权力故意针对你。
梁璐自己感情不顺，也看不上你和阳阳的相处方式。
父女俩就是想给你找麻烦，我还劝过你陈叔...让他找组织说说情，但他这个人你知道的，就是不愿意开口。
他一生都不喜欢求人办事，所以宁愿看你被调到山里去，也没吱声。
阳阳呢，从小就比较懂事，总是替我们俩着想。
她还担心，因为你们的关系，让你陈叔得罪梁群峰...
就这样，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主动跟你分开了。
祁同伟没打断他们说话。
果然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又提起这些陈年往事了。
前阵子我已经跟季昌明解释清楚了，也向陈阳表明了态度。
现在这对老夫妻亲自来劝，这情形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罢了。
祁同伟静静听完，暂时没有表态。
\"实际上，自从阳阳跟你分开后，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王馥真语气真挚。
\"那段日子，我每晚都要吃点安眠药才能入睡。\"
\"有时候，不到紧要关头，人们往往看不到真实情况。\"
\"我和你陈叔原本觉得你们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应该自己解决。\"
\"所以我们尽量不管，就怕帮倒忙。\"
\"可是，孩子...\"
王馥真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阳阳，阳阳心里也有你。\"
\"如果可能的话，你看...\"
王馥真有些为难地继续说：\"你们能不能再试试？\"
\"你放心，这次你们好好谈，梁群峰要是再为难你，我们绝不会同意。\"
\"你工作能力强，阳阳也在北京站稳脚跟了...\"
\"再过几年，到时候你们就能结婚，好好生活。\"
老太太规划得挺周全。
祁同伟恭敬地听完，笑着抬头说：
\"阿姨，我懂您一番心意。\"
\"但都过去了...\"
祁同伟注视着王馥真，神情逐渐严肃。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事真的只是偶然吗？我觉得不是，一切都有定数。\"
\"就算再来一次，我祁同伟还是会和陈阳无缘，毕竟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对吧？\"
\"现在这样就挺好，靠自己，谁也不欠，自己闯出一片天。\"
\"大学里的那些事，终究只是大学里的事。\"
\"那时我还太年轻，真以为自己出身贫寒，也能配得上陈阳。\"
祁同伟用最温和的方式，表达了最坚定的立场。
他拒绝了。
“孩子，现在还有机会。”
王馥真舍不得女儿的幸福，面子什么的全不在意。
“以前是我们的错，错看了你，也错看了阳阳。”
“只要你们俩能好好在一起，我们就……”
话没说完。
祁同伟已经没兴趣听下去了，挥手打断了她。
“阿姨，别说了。”
“我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没提女朋友是谁，主要是暂时不想把钟小艾牵连进来。
从大方向讲，钟小艾的家庭背景复杂，要是卷入汉东的事，事情会更麻烦。
从小方面讲，这只是自己和前女友家的问题，没必要拉现任当替罪羊。
王馥真一听就傻眼了，惊讶得说不出话。
“有……女朋友了？”
“对。”
祁同伟笑了笑：“她是汉东大学毕业的，今年刚毕业。”
“那姑娘不错，之前就跟我表白过，但我那时太忙了，没顾得上。”
“今天我生病住院，她特意从京州赶过来照顾我。”
“想想也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王馥真也没法再强求什么了。
她勉强挤出点笑意点点头。
“哦，这样，唉……”
又叹了口气：“那你和陈阳，真的没戏了？”
“做朋友也好。”
祁同伟笑着摇头：“陈阳那么优秀，在京城能找到更好的。”
“让时间解决问题吧，阿姨，一切都会好的。”
王馥真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阿姨，没事了吧？”
祁同伟等不及要走：“都快十点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这下，
王馥真找不到借口留人了，只能笑着说：“走之前上去看看阳阳吧，她明天早回京城，也算是告别。”
祁同伟同意了。
本来就是来看病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出了病房，走廊里站了不少人。
尤其是陈岩石、陈海他们，几乎贴在门上了。
祁同伟一出现，陈岩石就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又回病房了。
显然，刚才的谈话他听到了，觉得很丢脸。
陈海、季昌明他们也尴尬地笑了。
这时，
人群中最后传来一声叫唤。
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清秀的侯亮平直冲祁同伟。
“你过来下，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
祁同伟疑惑地问。
“你过来下……”
但，
侯亮平一定要避开别人。
祁同伟瞄了眼四周，心里明白对方想问什么，琢磨一下后，迈步就跟上了。
走到走廊尽头，避开人群后，侯亮平终于绷着脸开口了。
“我说，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女朋友，该不会是钟小艾吧？”
“什么？？？”
祁同伟一头雾水，这人怎么知道的？
忍不住又惊又笑，脱口而出：“谁告诉你的？”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侯亮平看祁同伟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顿时更恼火了。
“怪不得这一个月她突然不理我……”
“我找她室友问过，她说最近总打听你的事。”
“本来约好毕业后一起旅行，结果一大早就说要去京州。”
“原来她是来找你的？”
没人受得了喜欢的人被别人抢走的怒火。
钟小艾可是侯亮平四年大学一直追求的女神呢。
天，转眼间成了别人的宝贝，照亮别人的床了。
他心里憋屈得不行。
祁同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还往后退了一步，从头到脚打量他。
“喂，你这是闹哪样？”
祁同伟心里嘀咕，这情节发展太快了，跟不上节奏。
正常来说，追的女人被抢了，应该是自己本事不行才对，哪还有脸找人理论。
“有事！肯定有事……”
侯亮平也是个直性子，脸色一沉，语气强硬地说：“钟小艾是我的女人。”
“大学四年，我就发誓要追到她。”
“谁碰她，我都跟他没完。”
“现在毕业了，我还是这句话，你也不行。”
这事开始有趣起来了。
祁同伟看着侯亮平的倔劲儿，差点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