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夫妻俩人带着孩子来市里逛供销社,身上竟然都身无分文,更觉好笑。
雷刚想起就想往自己脸上扇几巴掌。
要是早知道熊娟娟手里的钱都花完了,早上在家属院门口遇上贺欣嫂子问他借钱时,他再抹不开脸,也不会把身上所有钱全借给她。
他悄悄看了一眼沉着脸,嘴角紧绷,搂着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熊娟娟,又是一阵头疼。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熊娟娟嫁给他都多少年了,只要她娘家一开口,她出钱出力绝不含糊。
就是知道她这个毛病。
他寄回家的钱,才会一分为二。
一半寄给他老娘,一半给熊娟娟。
这次熊娟娟带着孩子来探望他,从她这几天的只言片语,他也能猜到,肯定是跟他娘吵架了,赌气跑出来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雷刚是真的没办法了,只好腆着脸,找上陈风,支支吾吾半天,才把想问他借点钱的事说出口。
“你要借多少?回营里我给你拿。”
雷刚憋满脸通红,“借我二十块钱可以吗?能不能现在给我?”
他苦笑着小声解释,“我们夫妻俩,都以为对方身上有钱,说实话,要不是在这遇上了陈连长你,只怕我俩今天要带着孩子一路走回去。”
言下之意是,坐车的钱都没有了。
他身上仅剩的一块钱,早上付了车费,中午买了两碗面。
花得一分不剩。
陈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直说,“不是我不想现在借你,是我身上也没钱,你等着,我去问周队要钱!”
雷刚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啊!陈连长!”
在知道陈风身上也没带钱的那一刻,雷刚只觉得天都塌了,心里在要不要向周景深借钱摇摆不定。
周景深比他还年轻个七八岁,他却是打从心底怵他。
周景深在军中冷面阎罗的外号不是盖的,训练起手下的兵不近人情,偏偏他自己能力出众,谁有不服,都被他无情镇压。
陈风很快去而复返,不动声色把一把钱票塞到雷刚手中,贴着他耳边说,“我们出来也没带多少钱,你先用着,不够回了营里,我给你送去。”
雷刚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陈风拍了拍他肩膀。
搂着孩子的熊娟娟魂不守舍,绷着嘴角,直到听到雷刚走到她身后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却不敢面对他。
雷家慧不懂大人心事,懵懂又崇拜地看着被人群围在中央,仿佛在发光发亮的宋书言。
大姐姐长得好看极了,什么时候,她才会长大?
她长大后,会不会也像大姐姐一样漂亮?
会不会像大姐姐一样,被这么多人喜欢?
宋书言看大姐已经熟练掌握了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要领,抬手看了眼手表。
出声打断,“好了,大姐做的很对!”
“我还有事,得走了,大家散了吧!”
看衣料柜台的大姐抱着一罐奶粉急匆匆跑过来,“等等!同志,你把这个忘了!”
宋书言这才想起,奶粉落在衣料柜台了,她扬唇笑了笑,接过奶粉,跟大姐道谢。
宁玥被大姐放开,背对着大家,呲牙咧嘴揉了揉自己被勒痛的肋骨。
“走了,走了!”
“该回家做饭了!”
人群散去,周景深大步走到宋书言身边,低头看她,温声道,“要回去吗?”
宋书言抱着奶粉罐点头。
周景深把她怀里的奶粉罐接了过去,转身往外走,“走吧?”
宁玥在后头喊,“唉,等等!”
“我衣料还没买呢!”
宋书言回去挽着她胳膊,哄她,“你现在买料子,是打算做秋装还是冬装?”
“眼看天气要转凉了,你之前看的两种布料,只适合做衬衫或者裙子,做好说不定还没等你上身,天气就变冷穿不上了,放到明年,说不定花色又不时兴了,你说是不是?”
宋书言总结,“别买了,要买也是买厚实点的料子,做外套吧。”
宁玥还是很喜欢那两种花色,一步三回头,快走到供销社门口了,她心里很不舍得就这样回去。
她一咬牙,从宋书言胳膊肘抽出手,下定决心,“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决定了,那两种布料她都要买几尺!
不买,她可能会后悔很久!
反正不差这点钱。
哪怕买了,做好裙子暂时没机会穿,起码她拥有,随时可以穿。
宋书言一行人无奈,只好陪她回去。
看柜台的大姐看她们去而复返,也笑了,手脚麻利把宁玥要的两种衣料尺寸剪出来。
“妹子眼光真好!”
“这两种花色,在我们这是卖得最好的!”
她招呼宋书言和秦斐,“唉,你们要不要也剪几尺?”
“不用了!”
“不用了。”
宋书言和秦斐异口同声。
相视一笑。
桃红娇俏艳丽,浅黄清新淡雅,她们不是不喜欢,而是下乡了,没有收入来源,不敢胡乱花钱。
周景深注意到宋书言多看了布料几眼,明显是也喜欢这两种衣料的,默默记下,下次来城里,给她买。
买好东西,陈风很有眼力见的把宁玥抱着的衣料接了过去。
宁玥也没跟他客气。
眼看天色晚,大家都加快了步伐。
等他们回去,联谊会早就散了。陈风把衣料还给宁玥,让他们在门口等着,他进去找车。
宁玥也是回家属大院住的,倒也顺路。
车开出来停稳,周景深替她们打开车门,自己上了副驾。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几个女同志挤后排。
宋书言让秦斐和宁玥先上车,她最后。
这样,她可以坐在周景深后面。
抬头就能看见他漆黑利落的短发,修长的脖颈。
他后脖子还有一颗黑痣。
看了几眼,宋书言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胳膊肘不小心捅到前面座椅,周景深回头看过来。
宋书言跟他对上视线,弯唇笑了笑。
“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周景深看不出什么表情,冷静地坐直了腰杆。
山路崎岖蜿蜒,车子左颠右晃,宋书言不是往宁玥身上倒,就是头磕车窗玻璃上。
“嘶……”
周景深蹙眉刮了陈风一眼,“怎么开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