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警笛声像根绷紧的弦，在裴玄澈拽着沈扶黎冲进巷口那刻“啪”地断开。
两辆警车擦着他们的衣角刹住，林修反手甩上后车门，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皮质座椅上，晕开深灰色的痕。
“去老码头仓库。”沈扶黎抹了把脸上的水，指尖碰到颈间的平安扣，凉得刺骨。
她偏头看裴玄澈，他额角沾着草屑，睫毛上挂的雨珠正往锁骨滚，像道蜿蜒的水痕。
“袖扣里的追踪器还在吗？”
裴玄澈低头解袖扣，金属凉意透过湿衬衫渗进皮肤。
他捏出那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装置，红色指示灯在雨夜里亮得刺眼：“沈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偷梁换柱？”
“你拆我平安扣研究的时候。”沈扶黎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雨水黏在额前的碎发，指尖扫过他耳后还没消的擦伤——是刚才跑过渔网堆时刮的。
她喉咙发紧，偏头看向车窗外，“李明在仓库等我们，他黑了赵天成手下的通讯系统，半小时前截到段语音。”
林修突然倾身按住前座椅背：“左转！前面路口有辆无牌黑车！”
司机猛打方向盘，警车擦着黑车车头冲过斑马线。
裴玄澈瞥见副驾驶座上的人——寸头，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是赵天成手下的“刀疤强”。
对方也在看他，嘴角扯出抹阴恻恻的笑，抬手往耳边送了个东西。
“他们发现追踪器了。”沈扶黎攥紧裴玄澈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刚才那辆车上装了信号干扰器。”
裴玄澈反手扣住她手腕，拇指摩挲她手背上被防狼喷雾蹭红的印子：“所以你才在袖扣里装了双保险？”
沈扶黎没说话，只是把额头轻轻抵在他肩窝。
警笛重新撕裂雨幕时，她听见他低低的叹息：“下次换我挡在你前面。”
老码头仓库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时，李明的声音裹着键盘敲击声撞过来：“你们可算到了！”他坐在临时搭的工作台前，三台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窝发青，“刚破解了赵天成财务总监的加密邮件，他们在筹备一笔两千万的转账，备注是‘c计划启动金’。”
林修扯下湿外套甩在椅子上：“我们在旧棉纺厂听到他们提‘今晚必须解决’，结合裴明远那通电话——”
“裴明远？”沈扶黎猛地抬头，“他也掺进来了？”
裴玄澈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雨幕里那辆黑色轿车，想起裴明远捏碎手机时指缝里渗的血。
那些年在裴家老宅，这个名义上的堂兄总爱站在阴影里看他，像在看块等着被敲碎的玉。
“他的车跟了我们三条街，刚才那辆黑车应该是他派的。”
李明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他转着椅子转向四人，屏幕蓝光在他镜片上投下冷光：“更麻烦的是，我黑进市政交通系统查了——今晚十点，有辆冷链货车会经过环海大桥，目的地是郊区的废弃化工厂。货车司机三天前刚被赵天成的人替换，车厢里装的不是冻肉。”
“炸药。”裴玄澈和林修同时开口。
沈扶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影视城，赵天成的人往她保姆车里塞定时炸弹，裴玄澈徒手拆弹时掌心被碎片划开的血口。
那时他说“别怕，我在”，现在她望着他眼里翻涌的暗潮，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我们一起去。”
“不行。”裴玄澈扣住她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掐出红印，“你留在仓库，李明需要你帮忙分析卫星地图——”
“裴玄澈。”沈扶黎打断他，踮脚吻掉他唇角的雨水，“你拆弹时我在外面守着，现在我守在你身边，公平。”
林修突然咳了一声。
他弯腰从工作台下摸出个黑色背包，甩给裴玄澈：“防弹衣是新的，沈小姐的尺码。”又扔给沈扶黎个银色小罐子，“防狼喷雾换成了辣椒素浓缩版，喷中眼睛能让一米八的大汉当场跪下。”
李明推了推眼镜：“我黑了环海大桥的监控，十点十五分有七分钟盲区。货车会在盲区里变道去引桥，那里有个废弃的装卸平台——”他敲了敲屏幕，卫星地图上跳出个红点，“你们从这里潜入，我实时同步货车定位。”
雨不知何时停了。
裴玄澈替沈扶黎系防弹衣时，摸到她后颈的汗毛被冷汗浸得微竖。
他低头吻了吻那里，听见她轻颤的呼吸：“要是我走在前面——”
“我会拽着你后衣领。”沈扶黎转身扣住他腰带，指尖隔着布料碰到他腰间的配枪，“就像你上次拽着我跑过火场那样。”
林修已经打开仓库侧门，夜风吹进来，带着海腥味。
他回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
裴玄澈最后检查了遍袖扣里的追踪器。
这次他没让沈扶黎动手，而是亲手把双保险的小装置按紧。
他想起老巷子里那个摆摊的老头，说平安扣“护命连心”时眯起的眼。
现在他摸着沈扶黎颈间的玉，凉的，却烫得他心口发疼。
环海大桥的路灯在头顶连成银链。
裴玄澈贴着桥墩阴影往前挪，沈扶黎的呼吸就在他耳后，轻得像片羽毛。
林修打了个手势，三人停在装卸平台的铁皮楼梯下。
上方传来金属碰撞声，混着模糊的对话：“...老大说今晚必须解决那对狗男女，炸药量够把半座桥炸塌...”
“够了。”裴玄澈低声说。
他摸出手机给李明发了条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扶黎看见他眼尾的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突然，头顶的铁皮传来“咔”的轻响。
裴玄澈猛地把沈扶黎拽进桥墩的凹处，就见两道手电筒光从楼梯口扫下来。
“谁在下面！”
“跑！”林修的声音像根利箭。
裴玄澈拽着沈扶黎往引桥方向冲，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喊杀声。
他摸出腰间的防狼喷雾——是沈扶黎硬塞给他的，此刻握在手里，竟比枪更让他安心。
当他们重新冲进仓库时，李明的电脑屏幕正疯狂闪烁。
他抬头时，镜片上的蓝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货车提前了！他们在引桥装了遥控装置，现在——”
“现在怎样？”沈扶黎扯下防弹衣扔在地上，发梢还滴着汗。
李明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卫星图像显示，化工厂里多了辆黑色轿车——车牌是裴家的。”
裴玄澈的袖扣突然震了震。
他低头，看见追踪器的红灯正急促闪烁——是裴明远的位置。
仓库里的空气突然凝住了。
沈扶黎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湿衬衫渗进他心脏。
他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笑了：“看来今晚，该我们关门打狗了。”
李明敲下最后个键，屏幕上跳出化工厂的3d建模图。
林修把背包甩在桌上，“咔嗒”打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战术装备。
沈扶黎弯腰捡起枚闪光弹，在手里颠了颠：“裴影帝，这次换我们给他们个惊喜？”
裴玄澈摸出袖扣里的追踪器，放在沈扶黎手心里。
雨过天晴的月光从仓库破窗照进来，照得那点红光像团跳动的火。
他望着她眼里的自己，轻声说：“好。”
而在三十公里外的化工厂里，裴明远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红点。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刚才捏碎手机时玻璃扎的，甜腥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把炸药引线接到遥控装置上。”他对身后的刀疤强说，“等那两个蠢货进来，我要让他们看着彼此在火里化成灰。”
刀疤强点头，转身走向堆着纸箱的角落。
他没注意到，纸箱缝隙里，枚指甲盖大小的追踪器正亮着微弱的红光——和裴玄澈袖扣里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