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澈的军靴碾过工厂外碎裂的玻璃渣,耳后还响着方才通话中断时沈扶黎那边玻璃碎裂的脆响。
林修跟在他侧后方半步,战术手电的光斑扫过墙角蜷缩的野猫,惊得那畜生“嗷”地窜进阴影里——这声响让裴玄澈的后槽牙咬得更紧了。
“李明的电话占线。”林修把手机贴在耳边又按了一遍重拨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能他们那边信号被干扰了。”
裴玄澈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沈扶黎最后一条消息还停在“定位到了地下三层”,对话框最顶端是半小时前她发的自拍,镜头里她歪着头笑,发梢沾着仓库的灰尘,颈间的平安扣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他拇指摩挲着手机壳边缘的划痕——那是上次她拆弹时手滑砸的,当时她还嬉皮笑脸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专属印记”。
“去最近的信号塔。”裴玄澈突然改了方向,脚步带起一阵风,“他们在地下三层,常规信号传不进去。”他左耳垂的朱砂痣随着动作晃了晃,在月光下像滴凝固的血,“赵天成的人用c4当饵,真正的目标是销毁地下三层的证据——扶黎猜到了,所以才冒险定位。”
林修立刻跟上,枪套在腰间磕出轻响:“你怎么确定?”
“她发定位前给我发了段音频。”裴玄澈从口袋里摸出微型耳机,“是齿轮转动声,频率和三年前裴家老宅地下金库的通风系统一样。赵天成当年侵吞裴氏项目,证据应该就锁在那种防暴保险箱里。”他喉结滚动,“而扶黎现在,正站在三箱c4旁边拆弹。”
林修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望着裴玄澈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院,沈扶黎为救裴玄澈挡了一刀,当时裴玄澈攥着她染血的手,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别怕”,而是“下次换我挡”。
两人拐过第三个巷口时,林修的手机终于通了。
李明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涌出来:“裴哥!扶黎的拆弹进度到87%,但倒计时被篡改了——现在只剩十七分钟!”
裴玄澈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他抢过手机:“地下三层的结构图纸在你电脑里吗?”
“在!我刚黑进工厂基建系统——”
“把通风管道坐标发我。”裴玄澈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扶黎左肩胛骨有旧伤,钻管道时不能碰右边。告诉她,数到三就往东南方向爬,我在管道口接她。”
“明白!”李明那边传来键盘急响,“还有,赵天成的人定位到了我们的临时服务器,我得关了防火墙引开他们——”
“不行!”裴玄澈几乎是吼出来的,“关防火墙你会暴露Ip地址!”
“总得有人当诱饵。”电话里突然传来沈扶黎的声音,带着点喘,“裴玄澈,你答应过我要一起过三十岁生日的。”
裴玄澈的呼吸猛地顿住。
他想起三天前凌晨,沈扶黎窝在他怀里翻日历,手指点着十月十七号说:“那天你要是敢在剧组,我就带着cici的粉丝去探班,让全天下知道裴影帝藏着个小歌手。”
“扶黎——”
“李明,发坐标。”沈扶黎的声音里带着笑,“裴玄澈,我数到三就爬。一、二——”
“三!”裴玄澈几乎是喊出来的,“东南方向,记得护着左肩!”
林修看着他攥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仓库到了。”
废弃仓库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裴玄澈把手机塞回林修手里,摸出战术刀挑断锁链,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他们贴着墙根往里挪,右侧货架后传来模糊的对话:
“老大说裴玄澈今晚必来,到时候把他和那女的一起炸成渣——”
“那女的会功夫,上次在酒店差点把老张的胳膊卸了。”
“怕什么?”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地下三层的监控我早黑了,等c4炸完,警察连尸体都找不全。再说了……”他轻笑一声,“裴家那老东西明天要宣布遗嘱,裴玄澈要是死了,遗产全归裴明远,咱们能拿双倍酬金。”
裴玄澈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今早裴明远给他发的消息:“爷爷说你最近太胡闹,该收收心了。”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才反应过来——裴明远早知道赵天成的计划。
“得把这段录音传给李明。”林修摸出微型录音机,刚要按下开始键,货架另一侧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在那边?”
裴玄澈拽着林修闪进堆着油桶的角落,油桶上的标签被蹭掉一半,露出“高度易燃”的字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扫过他们藏身处的缝隙,在裴玄澈脸上投下一道白痕——和三小时前在工厂时的位置分毫不差。
“操,是老鼠。”那声音骂了一句,转身往回走,“赶紧去地下三层盯着,别让那女的把保险箱撬开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裴玄澈才松了松攥着林修胳膊的手——他刚才用力太猛,林修的袖子上已经印出指痕。
“裴明远和赵天成勾结。”裴玄澈的声音冷得像冰,“爷爷的遗嘱是关键。”
林修点头,把录音笔塞进内层口袋:“李明那边应该能查到转账记录。现在——”
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裴玄澈猛地转头,透过破损的窗户看见三辆警车闪着红蓝灯冲进巷子,车头灯照亮了墙上新喷的“拆”字——那是赵天成的人故意引的警察,为的就是逼他们暴露。
“撤!”裴玄澈拽着林修往后门跑,军靴踢翻了脚边的油桶,柴油顺着地面蔓延,在警车灯光下泛着黑亮的光。
他们刚冲出后门,就听见仓库里传来喊叫声:“抓住他们!别让裴玄澈跑了!”
巷子里的风卷着灰尘灌进领口,裴玄澈边跑边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沈扶黎的未接来电——二十七个未接来电,最后一个是两分钟前打的。
他回拨过去,响了三声后,那边传来沈扶黎带着笑的喘气声:
“裴影帝,我拆完弹了。”
裴玄澈的脚步一顿。
他听见背景里有机械齿轮的转动声,还有李明欢呼的“成功了!”,突然就想起三年前在巴黎,他第一次见到沈扶黎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刚从火场里救出小孩,却歪着头冲他笑,说:“裴先生,要请我喝杯咖啡吗?”
“扶黎。”他的声音哑得厉害,“等我回家。”
“好。”沈扶黎应得轻快,“但你得先甩掉后面的尾巴——我在监控里看见有五个人追你呢。”
裴玄澈回头,果然看见五个举着铁棍的男人从仓库后门冲出来,领头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正是三个月前在片场堵过沈扶黎的赵天成手下。
他勾了勾嘴角,把手机揣回口袋,对林修说:“跑慢点,他们追不上。”
林修挑眉:“你体力这么好?”
“不是体力。”裴玄澈摸出袖扣,那是沈扶黎送的,里面藏着微型追踪器,“扶黎在我袖扣里装了定位,警察三分钟后到。”
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裴玄澈转头时,看见沈扶黎的身影从警车里钻出来,月光下她发梢还沾着拆弹时的火药灰,颈间的平安扣闪着暖光——和他颈间的那枚,是一对。
“裴玄澈!”她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气,“让你别乱跑!”
裴玄澈突然笑了。
他加快脚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伸手把她发间的火药灰拂掉:“下次换我拆弹。”
沈扶黎瞪他:“美得你。”
但她没躲开。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角,裴玄澈听见身后传来警笛的鸣响,还有林修和李明的笑声。
远处仓库的方向,赵天成的手下被警察按在地上,刀疤男的铁棍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像极了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终于碎成了渣。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里,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
车窗摇下,裴明远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是赵天成的消息:“计划失败,裴玄澈和沈扶黎没事。”他盯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红蓝灯光,突然笑了一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该启动b计划了。”
轿车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而裴玄澈的袖扣里,定位器的红光仍在微微闪烁——沈扶黎从来不会只装一个追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