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沈扶黎盯着导航上不断闪烁的红点,指节因攥紧手机而泛白。
副驾驶座上的李明突然低喝:“棉纺厂信号干扰太强,定位断了!”
“撞开!”她对着司机吼,话音未落,面包车已经碾过半块砖,底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后车厢里的笔记本电脑“哐当”砸在金属隔板上,李明探身去扶,余光瞥见她睫毛上挂着的雨珠——那是刚才扑在车窗上时蹭的,此刻正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在锁骨处汇作一滴,坠进湿透的领口。
安全屋的铁门“吱呀”被撞开时,裴玄澈正半靠在墙角,林修用军刀割开他左肩的战术服。
沈扶黎的呼吸在进门瞬间停滞——防弹衣边缘渗出的血已经染透了内层的黑t恤,雨水混着血珠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积成暗红的小水洼。
“扶黎。”裴玄澈抬头,苍白的脸上扯出个笑,声音却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我说了等我回家煮姜茶。”
她冲过去的动作带翻了墙角的工具箱,蹲在他面前时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得倒抽冷气。
指尖刚触到他伤口,就被他反握住手腕:“别碰,有火药渣。”
林修的镊子夹出半片弹片,“叮”地掉进不锈钢托盘。
裴玄澈喉结滚动,额角青筋跳了跳,目光却始终锁在沈扶黎发梢滴下的雨珠上:“谁让你回来的?”
“你战术靴底的钢片会在泥地里留三厘米深的脚印。”她抽出手,从随身包里摸出医药箱,酒精棉按上伤口时故意用了力,“棉纺厂仓库十年前翻修过,后墙第三块砖是空的,能藏半个人。”
裴玄澈倒吸一口气,却笑出了声:“小没良心的。”
李明的键盘声突然炸响:“赵天成的人在城西仓库调了三辆改装货车,定位显示——”他手指猛地顿住,“他们往安全屋来了,八分钟后到。”
林修“唰”地抽出腰间的战术刀,刀鞘磕在裴玄澈的钢靴上发出清响:“老地方的备用武器库还能用。”
“扶黎跟李哥留着。”裴玄澈推开沈扶黎的手,自己扯过绷带缠上肩,动作因失血而发颤,“你们负责黑了他们的通讯,我和小林去引开。”
“不行。”沈扶黎按住他正在打结的绷带,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上回在威尼斯,你为了挡枪把我推进下水道——这次换我。”
雨声突然大了,铁皮屋顶被砸得咚咚响。
李明抬头,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他们带了热成像仪,安全屋藏不住。”
裴玄澈的指腹摩挲她后颈的红痣——那是她作为网络歌手cici时被粉丝画在应援图上的标记,此刻被雨水泡得发红。
他突然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扶黎,你是cici,是沈家小姐,是能在万人演唱会唱破音却让全场尖叫的小哭包。”他声音放轻,像在哄夜醒的猫,“但你不是超人。”
“我是裴玄澈的未婚妻。”她抓住他缠着绷带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比你快,疼得比你狠。”
林修突然把枪塞进她手里。
那是把银色的格洛克,握把上刻着“Zero”——裴玄澈作为匿名音乐制作人的代号。
“你上次在靶场,十环率92%。”他冲她挑眉,“裴影帝藏着没说的,是你九岁时用玩具枪打落过他的校牌。”
裴玄澈的瞳孔骤缩:“小林!”
“闭嘴。”沈扶黎转着枪,保险栓“咔嗒”打开的声音像颗小雷,“分头行动。我和李哥去黑掉他们的热成像,你俩去端掉通讯车——”她指腹蹭过裴玄澈下巴的胡茬,“要是敢又替我挡子弹,明天就去民政局把离婚协议签了。”
李明已经把电脑塞进防水背包:“安全屋地下有密道,通到三公里外的旧车库。”他冲林修比了个“oK”,“二十分钟内让他们的热成像变成雪花屏。”
裴玄澈扯过她的外套裹紧,雨水顺着帽檐滴在她鼻尖:“到了车库立刻给我发定位。”
“知道了。”她踮脚吻他嘴角的血渍,“等解决了,我要喝加红糖的姜茶,要你煮,要甜到齁。”
密道的铁门在身后合拢时,沈扶黎听见裴玄澈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小林,把电击器给我。”
“你伤成这样——”
“她刚才摸枪时手在抖。”裴玄澈的脚步声渐远,“我得活着回去给她煮姜茶。”
旧车库的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
李明把电脑砸在破木桌上,手指翻飞间,监控画面里跳出七个红点——赵天成的人已经包围了安全屋,为首的男人举着热成像仪,屏幕上的人形轮廓正在缩小。
“他们发现密道了!”李明猛地扯她躲进货架后,头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沈扶黎摸到口袋里的枪,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
手机突然震动,是裴玄澈的消息:【我在通讯车屋顶,看到你了。】
监控画面突然花屏,雪花点里隐约能看见裴玄澈的身影——他单膝跪地,左肩的绷带被血浸透,右手举着林修的电击器,正对着通讯车的信号接收器。
“扶黎!”李明拽她往车库后门跑,“热成像屏蔽了,但他们带了狗!”
犬吠声穿透雨幕。
沈扶黎回头,看见三盏手电筒的光划破黑暗,照在货架上的玻璃罐上,折射出刺目的白。
她突然停步,把枪塞进李明手里:“去后门等我。”
“你要干嘛?”
“裴玄澈说我九岁能打落他校牌。”她扯下脖子上的项链——那是裴玄澈送的,坠子是两人小时候用弹珠做的,“现在试试能不能打落狗项圈。”
第一枪打碎了左边的手电筒。
第二枪擦过右边男人的耳朵,在墙上溅起火星。
第三枪精准地射断中间那只德牧的项圈,狗叫声戛然而止。
“跑!”她拽着发愣的李明冲进雨里,远处传来裴玄澈的笑声,混着电击器启动的嗡鸣:“沈小姐,这枪法——”
通讯声突然中断。
沈扶黎在雨里站稳,看见三公里外的通讯车腾起橘色火光,照亮了裴玄澈的轮廓。
他站在车顶,风掀起染血的外套,像面猎猎作响的旗。
“扶黎!”李明的喊声被雷声盖过。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裴玄澈三分钟前的消息:【废弃停车场,十分钟后见。】
雨幕里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沈扶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弹珠项链重新戴好——那里面封着的,是两人七岁时在巷口捡的玻璃珠,现在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她锁骨。
“走。”她拉着李明往停车场方向跑,靴底溅起的水花里,倒映着通讯车燃烧的火光,像极了裴玄澈看她时眼里的那团火。
废弃停车场的铁门虚掩着。
裴玄澈和林修的影子在卷帘门后晃动,沈扶黎刚要推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脏话:“那娘们儿枪法邪门,头儿说活要见人——”
“嘘。”林修的声音比雨声还轻,“他们往这边来了。”
沈扶黎的手按在门把上,能摸到金属表面的雨珠正在变凉。
远处传来警笛声,混着裴玄澈低笑的尾音:“扶黎,我的姜茶要凉了。”
她推开门的瞬间,雨幕里亮起一束光,照在停车场角落的车牌上——那是赵天成的私人座驾,后窗上还贴着他女儿的涂鸦。
而在更深处的阴影里,几个男人正把一箱箱东西往面包车上搬,借着车灯,沈扶黎看清了箱子上的标志——十年前棉纺厂爆炸案同款炸药箱。
裴玄澈的手指搭上她后腰,体温透过湿衣服渗进来:“他们要炸的,不是我们。”
林修的刀已经出鞘,刀尖反射的冷光划过沈扶黎的脸:“是整个京圈慈善晚会,明天晚上八点。”
雨声突然变得刺耳。
沈扶黎盯着那些炸药箱,喉咙发紧。
裴玄澈的呼吸扫过她耳尖:“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停车场外传来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
裴玄澈迅速拽她躲进旁边的卡车底,林修则闪到另一侧的货架后。
手电筒的光在头顶晃过,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刚才那声枪响——”
“可能是野狗。”另一个人踢了踢脚边的易拉罐,“赶紧搬,头儿说晚会现场的安保系统半小时前被黑了,正是——”
“砰!”
李明的黑客工具包砸在他们脚边,弹出的信号干扰器瞬间让所有手电筒熄灭。
沈扶黎从卡车底钻出,枪指住离她最近的男人:“安保系统是我黑的。”
裴玄澈的手臂环住她后腰,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他的体温透过湿衣服灼着她,声音却冷得像冰:“说,赵天成在哪。”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撞开同伴往门外跑。
林修的刀“唰”地飞过去,钉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刀刃没入半寸:“再动,下一刀是膝盖。”
“在——在码头仓库!”男人瘫坐在地,“他说晚会现场的炸弹遥控在他手里,谁都别想——”
“叮。”
沈扶黎的手机震动,是李明发来的定位:【码头仓库信号异常,怀疑有炸弹。】
裴玄澈的手指在她发间收紧:“扶黎,跟我——”
“一起。”她打断他,把枪塞进他手里,“你负责拆弹,我负责抓人。”
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应该是李明刚才黑了附近派出所的系统。
裴玄澈低头吻她眉心,混着雨水和血的味道:“好,一起。”
他们冲出停车场时,雨势渐小。
沈扶黎回头看了眼燃烧的通讯车,火光中,裴玄澈的侧脸被照得发亮,战术靴底的钢片在积水里踩出一串脚印——那是他们走过的路,也是即将通往终点的方向。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出前面拐弯处停着的黑色轿车。
裴玄澈突然拽她躲进旁边的垃圾桶后,林修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码头仓库有埋伏,他们——”
话音未落,轿车的车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里走出来,在雨幕中抬起头。
沈扶黎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赵天成。
他手里握着个黑色遥控器,红色指示灯在雨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十年前棉纺厂爆炸前的警示灯。
裴玄澈的手臂在她腰上收紧,体温透过湿衣服传来,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而在他们身后,巷子里的脚步声正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