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鸿有点不确定:“……有吗?”
队伍一回来,他的目光就在寻找余慕安。
奈何那马车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圣旨读完,马车就随队伍一起走了,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余慕安。
听说这一趟出去,余慕安被流民污了清白,想来是很不好过的。
早就跟她说了,谢璟砚那个白痴根本就不能保护她,她非要嫁!
这下吃了苦头,他若是适当安慰一下,说不定可以争取让余慕安改嫁自己呢?
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谢璟砚,自然也没有注意谢璟砚的表现与平常如何。
余琳在一旁沉默。
她的心很沉,一路沉到了胃底。
当然并不是因为胡蕊担忧的事,而是因为谢璟鸿。
谢璟鸿的目光一直在寻找余慕安,而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谢璟鸿。
她把谢璟鸿的行为从头看到尾,他的细微表情也揣测得分毫不差。
余琳没有想到,重来一世,就算从一开始切断了两人的可能,谢璟鸿还是如上一世一样,将目光落在了余慕安身上。
那个小贱人……
余琳心中恨得吐血。
果然,余慕安那贱人不能再活着了,否则,说不定谢璟鸿真的会想办法去争取余慕安到身边来。
她这好婆母巴不得谢璟鸿身边女人越多越好,好给她的好儿子开枝散叶,肯定指望不上。
看来,还得靠她自己去细细谋划……
胡蕊直觉哪里不对。
她很确信,刚才她与谢璟砚那个小杂种对视了!
胡蕊在那一眼中看到了仇恨,看到了势在必得,看到了让她胆战心惊的坚毅和火光。
她不敢想,万一谢璟砚真的恢复了正常,她怎么办?她的鸿儿怎么办?
太奇怪了,他们在宏城出了那样的丑闻,为何皇帝还要亲自接见?
总不能要亲自惩罚将军办事不力?
不可能不可能,这种小事,最多就是管教小辈不严,不应该惊动皇帝才对。
她到底遗漏了什么?
胡蕊坐不住了,立刻喊张嬷嬷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葳蕤轩的三人各自心怀鬼胎。
余慕安一行人已经抵达皇宫。
入宫的规矩,要卸除所有盔甲武器。
将军和谢璟砚父子俩脱下轻甲放下佩剑,只着束袖短打,跟随宣旨公公进宫。
谢璟砚落后一步,陪着余慕安走在后面。
他侧头看余慕安,低声问:“你紧张吗?”
余慕安回视:“有点。”
谢璟砚闻言轻笑,抿了抿唇,声音更低:“我很紧张。”
余慕安看着他,目光平静,无形中带着一股平和的气息:“为什么?”
谢璟砚眨眨眼,想了想:“清醒的感觉太奇怪了。”
余慕安明白他是何意。
他已经足足七年,没有在外人面前保持正常的模样,所以才觉得奇怪又拘谨。
余慕安也眨眨眼,学着他压低声音:“那你就当对面是平安吧。”
谢璟砚一愣,带着笑意:“你真是我的好安儿。”
前面一步远的将军:“……”
被迫听到儿子儿媳“打情骂俏”,还这么大逆不道,他巴不得自己聋了。
宣政殿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余慕安不敢乱看,三人跪拜,高呼万岁。
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听上去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
“爱卿快起,此次出行,真是辛苦了,来人,赐座。”
将军低头回应:“臣不敢,都是臣分内之责,臣幸不辱使命!”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将军此次表现十分亮眼,许久未见,旧伤可全好了?”
谢璟砚拜倒:“谢陛下关心!臣已经全好了!”
皇帝笑起来:“那可太好了,朕又添一员猛将,将军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哈哈!”
谢璟砚只是叩拜,不语。
将军和皇帝好一番你来我往,明明说了赐座,又不让起身。
余慕安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心里渐渐咂摸出点味儿来。
这皇帝,可不像嘴巴里说的那么热情和善啊。
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冷静冷静立了功的脑子,不要一时头脑发热掂不清自己的分量。
将军为臣多年,早已心知肚明,只跟皇帝热情相谈,姿态臣服,半点不耐也没有。
直到余慕安感觉自己的膝盖快碎了,才听见皇帝突然道:“哎!瞧朕这脑袋,怎么还跪着?快起快起!”
皇帝责怪身边的公公:“你也真是的!为何不提醒朕?朕一高兴就顾着与将军闲话了,你在一旁就干看着?”
那公公立刻就告饶:“陛下赎罪,老奴也一心替大将军高兴,欣喜小将军终于康复,一时不察,老奴罪该万死!”
大将军立刻伏地叩首,大声接话:
“陛下!您与夏公公都是为臣开心,臣十分感动,并不觉得跪在这里有何不妥。
臣子跪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臣子对陛下您表达忠诚和臣服的方式,臣,跪得心甘情愿,跪得满心感激!”
余慕安:“……”
妙。
要不是她也一起趴在这儿,说什么都要给这位公爹使劲鼓掌。
果不其然,这一通诚恳的表白,让皇帝龙心大悦。
“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起来。
“大将军深得朕心!”
三人终于可以起来。
余慕安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剧痛一瞬,差点又要跪下去。
她早有准备,咬牙死死坚持,稳稳站起来。
正好谢璟砚伸手扶她,她借力站稳,面不改色。
大将军舌灿莲花,好不容易哄得这小心眼的皇帝开心。
万一她再打个摆子,明显就是跪久了膝盖痛的样子,小心眼子皇帝肯定得记她一笔,认为她这是大逆不道地给自个儿上眼药。
果然,皇帝的视线牢牢盯着余慕安,发现她端端正正,一点把柄都没漏下。
他嘴角一勾,语气热络一点:
“还有你们家这位新妇,朕也听说不少关于她的传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朕记得,是陇南侯爵家的长女吧?”
将军应是。
皇帝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余慕安抬头,视线落晚了,正对上一双充满审视的凌厉视线。
四目相对,皇帝双眼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