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绝对的虚无!
我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后的一叶残舟,漂浮在黄昏法庭核心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边缘。那苏醒的古老意志——由无数青铜编钟共鸣发出的、非男非女的宏大声音——“蝼蚁…也敢…亵渎…神庭…” 仍在灵魂深处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结思维、碾碎意志的恐怖威压。
那股源自“黑暗”核心的、带着绝对审判意味的吸力,如同宇宙黑洞的视界,无情地撕扯着我残存的意识碎片,要将我彻底拉入永恒的湮灭。身体在现实中的濒死剧痛(皮肤龟裂、骨骼外露、七窍流血)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遥远而模糊。唯有手腕上那猩红的倒计时,如同嵌入灵魂的烙印,冰冷地跳动着:01:10:22。
完了吗?二十年挣扎,兄弟离散,红颜凋零,最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成为这古老怪物苏醒的祭品?
不!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扯碎、融入那片冰冷“黑暗”的前一瞬——
“大哥!接住!”
白夜那熟悉又陌生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呐喊,如同刺破永夜的一道惊雷!
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数据流,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巧妙地避开了“黑暗”的吞噬旋涡和陆沉舟无处不在的拦截绞杀,瞬间链接到我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
这不是攻击,不是信息洪流,而是一个坐标!一个路径!一个指向“黑暗”深处某个极其微小、极其隐蔽的“后门”的精准导航图!
同时涌入的,是白夜最后、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的意念碎片:
“…楚河…留的…后门…赌你…能找到…”
“…核心…弱点…记忆…黑市…源头…”
“…我…去了…找…雷豹…喝酒…”
白夜的存在,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那缕数据流在传递完信息的瞬间,便彻底消散在狂暴的精神乱流中,被“黑暗”无情地吞噬、湮灭。又一个兄弟…为了我…魂飞魄散!
楚河!那个永远带着围棋盘般冷静眼神的军师!那个用精妙算法洗白数百亿黑金的专家!他…竟然在多年前,在我们还懵懂无知地借助陆家力量崛起时,就在这恐怖核心的内部,埋下了一颗“钉子”?一颗连陆沉舟和这古老意志都未曾察觉的“后门”?!
“记忆黑市…源头…” 白夜最后的提示在意识中闪烁。记忆黑市…周绾绾掌控的那个贩卖关键记忆片段的地下世界…难道它的源头,竟然与这黄昏法庭的核心有关?!
生的希望如同野火般在绝望的灰烬中燃起!虽然微弱,却是唯一的生机!
“垂死挣扎!!” 陆沉舟的意志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在菌网中疯狂嘶鸣。他显然察觉到了白夜最后传递的信息,那“后门”的存在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更强大的数据壁垒瞬间在“后门”坐标前层层叠叠地生成,恶毒的思维病毒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上来,试图污染、阻断这条唯一的生路。
同时,那片冰冷的“黑暗”核心,那古老的青铜意志,似乎也感应到了“异物”对自身“神庭”的亵渎。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净化”意念扫荡而来,所过之处,连狂暴的数据乱流都被冻结、粉碎!
时间!没有时间了!倒计时:00:58:41!
我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不再是无序的冲击,而是化作一道最细微、最坚韧的“丝线”,沿着白夜用生命开辟的路径,无视陆沉舟的拦截和古老意志的净化风暴,精准地刺向那个隐藏在“黑暗”最深处的坐标点!
近了!更近了!
那不是一个物理的门户,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旋转的青铜色数据符文组成的逻辑锁!它深深嵌入构成“黑暗”核心的基础代码之中,结构精妙绝伦,带着楚河特有的、如同围棋定式般的严谨和隐藏的杀机!这确实是楚河的手笔!只有他,才能将如此致命的“后门”,伪装成核心代码中一个不起眼的冗余模块!
然而,锁,需要钥匙!
白夜传递的信息里,没有钥匙!只有“记忆黑市…源头”的提示!
钥匙是什么?!
就在我意识触碰到那逻辑锁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熟悉的吸力传来!不是吞噬,而是…索取!它像一个饥渴的容器,在向我索要特定的…记忆!
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
楚河的后门,需要特定的记忆片段作为启动密钥!而这记忆,很可能就与“记忆黑市源头”有关!楚河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的记忆是打开某些秘密的关键!他赌我能找到,赌我能记住,赌我能…在绝境中用它!
记忆…记忆黑市源头…源头是什么?是周绾绾?还是更早…?
无数记忆碎片在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翻腾。周绾绾那神秘的心理诊所…她提取记忆时冰冷的仪器…她眼中偶尔闪过的、不属于心理医生的贪婪…还有…还有第一次接触记忆黑市…是陆沉舟介绍的!他说有个“朋友”能处理掉一些“不必要”的记忆…
陆沉舟…周绾绾…记忆黑市…黄昏法庭…
一个可怕的、令人窒息的猜想瞬间成型:记忆黑市,根本就是黄昏法庭收集、筛选、甚至篡改关键人物记忆的工具!周绾绾,是陆家,是这古老意志的“记忆牧羊人”! 而楚河,他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利用了这个系统!他将后门的启动密钥,设定为一段被记忆黑市重点“关注”甚至“处理”过的记忆!一段…属于我石宇峰的关键记忆!
是哪一段?!
逻辑锁的吸力越来越强,我的意识丝线被紧紧吸附,开始被解析、被读取!倒计时:00:55:13!
陆沉舟的拦截和古老意志的净化风暴已经近在咫尺!再找不到钥匙,不仅我会被彻底抹杀,楚河用生命埋下的后门也将暴露并被摧毁!
千钧一发!
一段被深埋、被无数痛苦覆盖的记忆,如同沉船般猛地浮出意识海面!
十五岁,少管所,淋浴间。
冰冷的瓷砖,氤氲的水汽,铁锈的味道。陆沉舟,那个当时还带着虚伪笑容的“兄弟”,他手里拿着烧红的、刻着奇怪纹路的青铜烙铁,一步步逼近。恐惧、屈辱、背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就在烙铁即将按上我后背的瞬间,淋浴间角落的阴影里,似乎…似乎有一双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在注视!那双眼睛…不属于少管所的任何管教!它…它像极了周绾绾第一次给我做“记忆疏导”时,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神!
是这段记忆!这段被痛苦和背叛包裹的记忆!这段记忆,后来被周绾绾以“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为由,“清洗”过多次!它被记忆黑市重点处理过!它就是楚河选定的密钥!
没有犹豫!我调动起所有关于这段记忆的细节——冰冷的触感、烧红烙铁的灼热气息、陆沉舟狞笑的脸、阴影中那双冰冷的眼睛、以及烙印瞬间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耻辱——将这段被“清洗”过、却又因我刻骨仇恨而无法完全抹去的记忆,化作一股纯粹的数据流,狠狠地“注入”到楚河留下的逻辑锁中!
嗡——!
逻辑锁上那些旋转的青铜色数据符文骤然亮起!它们如同被激活的星辰,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急速运转、重组!构成“黑暗”核心的庞大冰冷的数据流,在锁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扰动!
一个仅容意识通过的、极其不稳定的“缝隙”,在逻辑锁的中心,在无数符文的流转间,悄然打开!
成了!楚河的后门…开了!
然而,就在我的意识即将顺着这道缝隙钻入的刹那——
“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情谊啊,石宇峰。” 一个冰冷、熟悉、带着一丝慵懒戏谑的女声,如同鬼魅般,直接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通过菌网!不是陆沉舟!而是…仿佛一直就潜伏在我的意识角落里!
周绾绾!
“你以为,楚河的小把戏,真的能瞒过‘母亲’的眼睛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记忆黑市的每一笔交易,每一次清洗,都在‘母亲’的注视之下。你刚刚注入的‘钥匙’…味道不错,充满了痛苦和背叛的芬芳,真是上等的祭品呢。”
随着她的话语,那道刚刚打开的、通往“黑暗”核心更深处的“缝隙”周围,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青铜色纹路!这些纹路贪婪地吮吸着我刚刚注入的那段痛苦记忆数据,缝隙本身开始剧烈扭曲、收缩,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一张布满尖牙的陷阱之口!
更恐怖的是,一股远比陆沉舟和之前那古老意志更加深邃、更加贴近本源的冰冷意志,顺着周绾绾的声音,如同无形的蛛网般,瞬间缠绕上了我的意识!
这股意志…仿佛就是青铜本身!是那冰冷金属历经数千年沉淀的漠然!是权力被锻造成永恒形态后的绝对冷酷!它…才是“母亲”?才是黄昏法庭真正的主宰?周绾绾…竟然是它的代言人?!
“游戏结束了,石宇峰。”周绾绾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你的意识,你的记忆,你所有的罪孽…都将成为‘归墟’降临的…最后一块拼图。从你九岁捡起那块‘青铜碎片’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楚河的后门,非但不是生路,反而成了引我踏入最终陷阱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