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七点,我咬着牙把车开出小区。老婆站在单元门口冲我喊:“开慢点!”我挥了挥手,没敢回头,怕她看见我眼里的怂样儿。说实话,昨儿一宿没合眼,这会儿脑袋跟灌了铅似的,可一想到存折里那点可怜巴巴的余额,又他妈跟打了鸡血似的,心说爱谁谁吧,反正老子烂命一条,鬼要是想拿,有种就来拿!
刚拐上主路,雨又下起来了,跟算准了点似的。我骂了声“操他娘的”,打开雨刷器,雨刷器吱呀吱呀响,听得人心里发毛。路过昨晚扔冥币的那段路时,我特意放慢车速,扭头往路边瞅了瞅,啥都没有,连个纸钱渣都看不见。可不知为啥,后脖颈子突然一阵发凉,跟有人对着吹凉气似的。我猛地踩了脚油门,车子“嗡”的一声窜出去老远。
到了火车站,广场上还是没啥人,网约车倒是停了一排,司机们聚在一块儿抽烟聊天,瞅见我跟见了仇人似的,眼神里全是敌意。我懒得搭理他们,把车停在老地方,摸出根烟点上。刚抽两口,就见一男的从出站口跑出来,边跑边回头看,跟让人追似的。我心里一动,赶紧摇下窗户喊:“师傅!去哪儿?”
那男的听见声,踉跄着跑过来,拉开副驾驶车门就钻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快、快开车!去……去朝阳街。”我瞅了他一眼,二十来岁,穿件花衬衫,脸色煞白,脑门儿上全是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哥们儿,你这是让人追了?”我发动车子,故意逗他,想缓解下自己的紧张情绪。
“别问了,赶紧开!”他声音里带着颤音,扭头往后看,像是怕后面有人追上来。我耸耸肩,没再说话,踩下油门往朝阳街开。
路上,这小子一直不老实,不是回头看,就是摆弄车上的收音机,一会儿按按这个按钮,一会儿转转那个旋钮。我有点烦,说:“哥们儿,你消停会儿行不?再折腾我这破车该罢工了。”
他没理我,突然指着收音机说:“你听!这是啥声儿?”
我一愣,竖起耳朵听,收音机里除了沙沙的杂音,啥都没有。“你幻听吧?”我说,“这破玩意儿昨晚就坏了,没信号。”
他皱着眉头,伸手又转了转旋钮,突然,收音机“滋啦”一声,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听得人脊梁骨发寒。我猛地伸手关掉收音机,骂道:“操!邪门了!”
那小子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掐进我肉里了,喊:“停车!快停车!”
我吓了一跳,赶紧踩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你他妈有病吧?”我甩开他的手,疼得直咧嘴。
他没说话,盯着前方,眼神里全是恐惧。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黑衣裳的人,兜帽罩着头,怀里抱着个黑色塑料袋,跟昨晚那个“人”一模一样!
我的心猛地揪起来,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那黑影慢慢抬起头,虽然隔得远,可我还是觉得他在盯着我看,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跟两把刀似的,扎得我浑身发疼。
“快、快开车!”那小子带着哭腔喊,“他、他是冲我来的!”
我哪儿还用他说,脚早就踩在油门上了。车子怒吼着冲出去,我从后视镜里看,那黑影慢慢抬起手,冲我们挥了挥,跟昨晚一样,跟僵尸似的慢腾腾的。
“哥们儿,那……那是啥人?”我嗓子眼里跟塞了团棉花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小子缩在座位里,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昨晚……昨晚我从公墓里捡了点东西,想着能卖点钱,谁知道……”
“捡了啥?”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咽了口唾沫,说:“一堆冥币,还有……还有个黑塑料袋,里面装着骨头。”
我猛地踩刹车,车子在马路上打滑,差点撞上旁边的护栏。“你说啥?”我转头盯着他,“你从公墓里偷骨头?”
他低下头,不敢看我,小声说:“我听说有人收这玩意儿,能卖钱……”
我突然想起昨晚那个黑色塑料袋,还有里面伸出来的青紫色手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操你妈的!”我大骂,“你他妈想死别拉着我!”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熄火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打火,可不管怎么拧钥匙,车子就是没反应。那小子见状,猛地推开车门下车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有鬼啊!”
我想骂他,可张了张嘴,啥都没喊出来。透过挡风玻璃,我看见那黑影正慢慢朝这边走来,雨幕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黑衣裳湿漉漉的,塑料袋在怀里晃来晃去,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挣扎。
我浑身哆嗦,想下车逃跑,可腿软得根本不听使唤。眼看着黑影越来越近,我突然想起昨晚扔在路边的冥币,难道这玩意儿真的有诅咒?只要碰过的人都得倒霉?
黑影走到车门前,停住了。我死死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他慢慢抬起手,指甲刮过车门,发出“滋滋”的响声,跟昨晚一模一样。接着,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抓住车门把手,慢慢往下压。
“咔嗒”一声,车门开了。
我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闭上眼,等着死神降临。可过了一会儿,啥事儿都没发生。我睁开眼,只见黑影站在车门外,兜帽下的脸若隐若现,他抬起手,冲我招了招,像是在让我跟他走。
“你……你到底想干啥?”我声音颤抖,眼泪都快下来了。
黑影没说话,又招了招手,然后转身慢慢往回走,走两步还回头看看,像是怕我不跟着。我坐在车里,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办。跟他走,说不定就没命了;不跟他走,他要是上车……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黑影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然后身子一晃,消失在雨幕中。几乎与此同时,车子“突突”两声,自己发动起来了。我不敢多待,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箭一般窜了出去。
回到出租公司,李老头正在门口抽烟,看见我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乐了:“哟,大柱,咋又跟见了鬼似的?”
我没理他,把车钥匙往他手里一塞,说:“今晚不开了,爱谁开谁开!”
李老头瞅了瞅我的车,突然皱起眉头,说:“大柱,你车上咋有这玩意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副驾驶座位上,不知啥时候多了一张冥币,血红的颜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我浑身的血瞬间凉了,猛地想起那个捡骨头的小子,他说他捡了冥币,然后就被鬼盯上了。那我呢?昨晚虽然把冥币扔了,可我碰过啊!
“操他妈的!”我骂了一声,伸手想把冥币扔出去,可手刚碰到冥币,就听见李老头惊呼一声:“大柱,你的手!”
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不知啥时候出现了一道青紫色的痕迹,跟被人掐过似的,痕迹的形状,赫然是一根手指头!
李老头脸色一变,赶紧把烟掐了,说:“大柱,你是不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跟我说实话,昨晚到底咋回事儿?”
我犹豫了一下,把昨晚拉客去西郊公墓,遇到怪客,后来车子冲进沟里,醒来后怪客消失,只剩下冥币和塑料袋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李老头听完,脸色越来越难看,叹了口气说:“你呀,真是不懂规矩!西郊公墓那地方,晚上根本不能去,尤其是秋分前后,阴气重, ghosts 都出来晃悠。再说了,路边的冥币能随便碰吗?那都是给 ghosts 准备的买路钱,你碰了,可不就惹上麻烦了?”
我心里害怕,说:“那咋办?李叔,你有啥办法没?帮我想想办法啊!”
李老头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明晚去西郊公墓,把那叠冥币烧了,再给那鬼赔个不是,说不定他就放过你了。记住,去的时候带点贡品,香烛纸钱啥的,别空着手去。”
我一听要回公墓,头皮都麻了,说:“李叔,能不能不去啊?那地方太邪乎了!”
李老头瞪了我一眼,说:“不去?你想一辈子被这玩意儿缠着?我跟你说,以前有个司机,也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没当回事儿,结果没多久就横死了,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张冥币呢!”
我打了个寒颤,想起刚才手背上的指印,一咬牙,说:“去!我去还不行吗!”
从出租公司出来,我直奔超市,买了香烛纸钱,还有两瓶二锅头,想着鬼说不定好这口。回到家,老婆见我买了这么多纸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说:“大柱,你干啥买这玩意儿?不吉利!”
我没敢说实话,只说:“同事让帮忙买的,明天还他。”老婆将信将疑,没再追问。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床底下有人,伸着青紫色的手指头,正慢慢往上爬……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随便吃了两口饭,就开着车出门了。白天的西郊公墓跟晚上不一样,虽说还是阴森森的,但起码能看见人。我把车停在公墓门口,深吸一口气,提着贡品往里走。
公墓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我按照李老头说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香烛点上,然后把纸钱堆在一起,划了根火柴。火苗“腾”的一下窜起来,纸钱很快就烧起来了,冒出一股股黑烟,熏得我直咳嗽。
“大哥,昨晚是我不对,不该多嘴问你是人是鬼,也不该把你的冥币扔了。”我一边烧纸,一边嘟囔,“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去那地方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刮过来,把燃烧的纸钱吹得四处飞散,有几张飘到了旁边的墓碑前。我心里一惊,赶紧跑过去捡,可等我弯下腰,却看见墓碑上的照片,猛地愣住了——那照片上的人,不就是昨晚那个怪客吗!
我浑身的血瞬间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墓碑上写着:刘建军,生卒年……正是昨晚那个怪客的名字!也就是说,我昨晚拉的,真的是个鬼!
就在这时,我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