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雪后的皇宫格外清冷。
司马懿踏入御书房时,王粲已经坐在案前,正低头翻着一卷竹简。他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很好,见司马懿进来,还冲他微微一笑。
王粲轻声道:“仲达,昨日多谢你。”
司马懿微微摇头:“若非丞相出手,我也救不了你。”
王粲神色怔愣一瞬,耳尖微红,显然是想起了昨日王镜救他时的情景。
这时,天子刘协也到了,身后跟着应玚、刘桢等人。刘协环顾四周,见少了刘修,神色反而轻松了些:“今日总算清净了。”
众人刚刚落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今日,我来授课。”
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只见王镜一袭素色长衫,墨发高束,手持书卷,缓步走入。
她眉目如画,气质清冽,与昨日救人的飒爽之姿截然不同,却仍让人不敢直视。
刘协眼睛一亮,轻唤:“爱卿!”
王镜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今日不讲经史,讲数。”
“天地万物皆有数。行军布阵需算兵粮,治国安邦要计税赋,就连市井商贾的账本,亦藏着筹算之道。”
她抬手轻挥,侍从立刻会意,捧来一方木盘,其上斜卧一物,形制奇特。长方木框,中嵌横梁,梁上串珠颗颗圆润,排列整齐。
众人从未见过此物,皆面露疑惑。
刘协忍不住问道:“此为何物?”
王镜指尖轻抚算珠,淡淡道:“此物名为‘算盘’,可助人速算,比之筹策,快上十倍。”
司马懿眉头微蹙,目光紧紧盯着那木框珠串,“算盘?珠动则数变,莫非是以珠代筹?”
王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
她指尖一拨,算珠“嗒”地一声轻响,上下滑动,灵活如活物。众人看得惊奇,王粲更是忍不住凑近,伸手想碰,又怕失礼,讪讪收回。
“敢问丞相大人,此物……从何而来?”
“我闲暇时所制。”王镜唇角微扬。
丞相竟能造出如此奇物,众人不由得再次心中暗惊。
王镜不再多言,执起算盘,指尖翻飞,珠子“噼啪”作响,如珠落玉盘。
“三百六十五乘以七,再加八百四十二。”
未等众人看清轨迹,最后一粒下珠归位,王镜收回手,道出一个数字。“三千三百九十九。”
“这……竟如此之快!”刘桢惊呼。
王粲眼中异彩连连,喃喃道:“若用筹策,至少需摆弄半刻,此物竟瞬息可成……”
王镜看向司马懿:“仲达,你来试试。”
司马懿接过算盘,指尖微凉,珠子触感光滑。他试着拨动,起初生涩,但很快掌握诀窍,竟真的算出了一个复杂的数。他抬头,眼中难掩震撼。
刘协看得心痒,也跃跃欲试:“爱卿,朕也要学!”
王镜莞尔,将算盘递给他。刘协认真拨珠,珠子却卡住,他急得额头冒汗。王镜俯身,手把手教他,指尖轻推,珠子终于归位。
众人皆笑,气氛轻松。
王镜趁机道:“算盘虽快,但需熟记口诀。今日先学九归歌。”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口诀,众人纷纷抄录。
随后,王镜不疾不徐地展开书册,上面绘着几个规整的图形。
三角形、圆形、方形,旁边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此乃勾股术,可测山高、量河宽,亦可推算天象。”
她用木尺轻轻点着其中一个“直角三角形”,说道:“譬如这个三角形,若知其两边,便可推第三边。”
王粲突然脱口而出:“三、四、五!”
王镜赞许地点头:“不错,这正是最简单的勾股数。”
司马懿盯着图形看了许久,他忽然取来算筹,在案上摆弄起来。算筹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片刻后他抬头:“若一边为五,一边为十二,那么……斜边当为十三。”
应玚看得目瞪口呆:“这、这简直像巫术!”
刘桢挠着头,一脸茫然地指着图形,“若说算盘有用我还懂,可为何还要把一个三角形翻来覆去地研究?难道打仗时还要先画个三角吗?”
王镜不恼,反而取出一张绘制精细的城防图铺在案上。
她的指尖点在图纸的直角处,“若敌军在城墙的拐角处架设云梯,我们该在何处布置弓弩手才能形成最佳射角?这便要用到勾股之术。”
司马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眸中墨色翻涌。王镜深谙术数,将其融入兵法,难怪运筹帷幄间,总能以少胜多。
她既能在朝堂上稳定时局,又能于战场上克敌制胜。这般文治武功集于一身的奇女子,当真千年难遇……
王镜笑而不语,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精巧的铜制仪器。那器物由几个圆环组成,中心悬着一根细针。
“这是测影仪。”
她将仪器举到窗前,针影落在下方刻有度数的铜盘上,“通过日影长短,配合勾股术,便可推算时辰、节气。”
“再比如,想知道远处的城墙有多高,只要量出影子长度,结合太阳角度,用勾股术一算,答案就出来了。”
尽管王镜讲得细致,可这些从未接触过的几何概念,还是把众人绕得晕头转向。
刘协揉着太阳穴说:“平日里背书都没这么费脑子!”
司马懿面色不变,盯着图形反复琢磨;王粲则认真地把要点记在书卷上,墨迹不断晕染开来。
王镜还用各种实物演示了看似枯燥的数学原理。
她用竹竿和丝线测量房间的高度,用铜钱摆出各种阵型甚至让侍从抬来一个装满水的铜鼎,演示如何计算容积。
整整一天,御书房里都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和疑惑声。有人为突然理解一个定理而兴奋拍手,也有人算错了三遍急得直跺脚。
直到夕阳西下,王镜合上书册时,众人仍觉得脑袋发胀,可心里又隐隐觉得,这些看似奇怪的图形和数字里,似乎藏着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离开御书房时,夕阳已经西斜。王镜站在廊下,看着少年们三三两两地离去。
司马懿走在最后,临出门时忽然回头:“丞相大人,这些学问……都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吗?”
王镜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有些是,有些……”
她抬头望向天空,轻声道:“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司马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离去时,手指仍不自觉地在空中虚画。
王镜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自语。
“种子已经播下,就等着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