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看到这个年岁的钟老和青春年少的温落，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真的。
可是民俗，或者说玄术特殊就特殊在这里。
家传很重要天赋则更重要。
温落的师父是太微，自己又是这样好的天赋。
修道中，有的人一天的顿悟就是别人十年蹉跎不前的全部。
就好像有的人很难才能画出来一张灵符，而温落甚至能凭虚画符。
天道不公，可修道本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
钟老自知天赋一般，能在玄门当领头纯粹是因为年纪大了，比起小年轻来说更能抗事。
他笑呵呵地看着温落。
温落：……
这老头。
怎么蔫坏蔫坏的。
总感觉她师父也没少被坑。
温落施施然起身，掠过脸色阴沉的孟子熙，走到讲台上。
随手翻了翻民俗学讲义。
这？
涉猎还挺广的。
比如湘西赶尸，比如苗疆蛊毒，还涉及一部分墓下的内容。
但惊悚的内容毕竟是小部分，大部分其实是民俗发展史、饮食民俗、民歌民谣，或诸如《孟姜女故事研究》之类对民间传说的研究。
对圈内人肯定是不够看的，但作为一门高校选修课程却已经算是全面了。
温落问道：“这节课讲哪一部分？”
孟子熙冷哼：“连讲到哪里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给我们讲课。”
钟老悠然道：“都行，我们这门课主打的就是自由和兴趣。”
温落合上讲义：“那我们来讲讲扶乩吧。”
温落在黑板上写上这个生僻的词。
“扶乩，又称扶鸾或降乩，最早可追溯到早期巫术，在唐代与道教结合、在明清时期盛行的迷信活动。
其过程通常需要两人合作，使用特制的乩架、乩笔和乩盘，通过乩笔在沙盘上自动划出的文字来传达神明的旨意。
扶乩诗有时被认为具有预言性质，可能与谶纬术有关，谶纬是古代中国官方的儒家神学，通过谶语和纬书来预示吉凶。
而扶乩诗是通过扶乩这种古老的占卜方式得到的诗句。
不知你们是否听过，最着名的扶乩诗之一，即步虚大师的预言诗。这首诗在民国初年广为流传，因为它准确预测了光绪皇帝的死和清廷的灭亡。诗共十二节，详细描述了近代约一个世纪的历史，最后一段描述了一个承平盛世，但语言较为隐晦。我只说这首诗的开篇部分：
昔因隋乱采菩提，误入天台石宝西。
朝饮流霞且止渴，夜餐玉露略充饥。
面壁九年垂大道，指弹十代换新仪。
欲我辟途途误我，天机难泄泄禅机。
这首诗因其预言的准确性和历史事件的详细描述而闻名。然而，扶乩诗的真实性和神明的参与程度一直受到质疑，许多扶乩诗可能是人们假托神明自己创作的。”
看到底下学生懵懂的神色，温落话音一转：“我说扶乩，可能你们会觉得陌生。那我换一个词——笔仙。笔仙、碟仙、筷仙，诸如此类的招鬼游戏，其实前身就是扶乩。当然，是简化了很多的版本，甚至已经与作为前身的扶乩相去甚远了。”
有人不禁问道：“所以笔仙真的能预测未来吗？那可以预测考试答案吗？”
温落一笑：“我已经说了，这是一种迷信活动，一张纸一根笔就能请来神仙，那古代被祭祀以求太平的牲畜可要气活过来了。当然，二者都是迷信活动，并没有哪个更强些，就好像你什么都没复习，考试前去拜文昌帝君庙，那也是没用的。”
“就更别指望靠着笔仙测考试答案了，我的建议是——不如买两个硬币抛一抛。毕竟聚众搞迷信活动，可是一不小心就要进去接受教育的，还会被学校通报。我想，大家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惨遭社死吧？”
大家被温落的形容逗乐了，那个问出问题的男同学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着坐下了。
孟子熙则仍处于不可置信的情绪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凭什么就这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还有，她不是很阴郁很沉闷的吗？像个透明人一样什么话都不说的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开朗了？
孟子熙牙都要咬碎了。
恨不得大喊温落是个连高考都没有参加的废物！
温落继续道：“扶乩盛于清朝，《红楼梦》里就有一段，宝玉的玉丢了，邢蚰烟去请妙玉扶乩，妙玉请来了李拐仙的，而文人不仅喜欢写扶乩这一活动，还会借扶乩作诗，就是我们前面说的扶乩诗，除了民国那一首，宋朝人周密在《齐东野语》卷十六《降仙》中记述……”
原先对笔仙充满了好奇和刺激感的学生们，听完温落这一堂课，对笔仙的滤镜已经几乎全部破碎了。
当你觉得很刺激的招鬼小游戏变成贯通古今的密集的知识进入你的大脑时，你就再也不会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了。
何况首都大学的宵禁确实严，本来大家还想冒着被处分的风险晚上溜去废弃教学楼玩一下的。
现在好了。
现在是一点都不想了。
因为笔仙不仅没用，现在还无聊，而且还可能会让他们社死加被学校处分。
那就谁爱去谁去吧。
“《山西通志》里还曾有通过扶乩请李白写碑文的事……”
温落一边输出各种史学文学知识——反正钟老说了，随便讲。一边观察着谢尹那个玩了笔仙的朋友。
那人叫苏禹城，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温落收回视线。
无论如何，能选民俗课的，不是孟子熙那种奔着教授来的，就是对灵异这方面有点兴趣的人。
也就是俗话说的，喜欢作死的人。
如果引导的人从民俗课的学生下手，那她就也从民俗课的学生下手。
大概率能砍掉一半跃跃欲试的学生了。
郭子俊说他们有一个群，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玩游戏，都会在群里通知，有时间的就可以去。
温落进了群，就把群号给了特殊局，挨个查里面都有谁。
下课后，还有不少学生围着温落，问其他问题。
孟子熙忍了一整节课，这下钟老走了，不用顾忌了，走到温落面前，抱着手臂看着她。
温落：“这位同学，你也有问题要问吗？要排队哈，前面的同学都在排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