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红看到最后的一丝希望落空,她忿忿不平地说:“爸,你就这么狠心吗?这事若是发生在陶染身上,你会这样跟她说话吗?我和陶染是同一个爸,你对我们的态度咋就不一样呢!”
陶德旺冷哼一声:“这还用说吗?还不是你爱耍小聪明比较蠢,我对你的态度,取决于你对我的态度,你只求索取,指望着老的在身上为你付出,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有来看过一次,打过一个电话吗?我对你仁至义尽,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负责任,你是个成年人!还有,陶染她不会作出你没脑子的事情来!”
陶红看着蔡桂香对她怀孕这件事,不想多说什么,陶德旺对她完全和他站在对立的立场。
她见来软的不行,不如就使出感情戏加蛮横无理做筹码。
她双手拉着蔡桂香,还未说话,眼泪一挤,哭成了一条河。
“妈,这个家给予我最多关爱的是你,你以为,我愿意走到现在这一步吗?你们当初让我招赘在家里,我无话可说,我虽然手里没有多少钱,可这么多年,咱们多年的账也该清算了!这些年,我也给你带来了无尽的快乐;这些年,我为这个家撑起来了多少门面?就算,你们不接受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但是,陶星你们不能不管啊!”
陶红泪眼滂沱,蔡桂香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陶红,你说这话,好像我们这么多年对陶星不管不问了似的,陶星能够长到现在,是拼了我的这条老命换来的,她也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陶星从出生到现在,你有搂过她睡过一次觉吗?你知道,她啥时候断奶?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什么时候学会喊妈妈吗?她张口第一个喊的称呼是我——奶奶!在我心中,她是孙女,又是女儿!”
蔡桂香一连串的疑问,让陶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听着遥远的童话,又好像这些都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蔡桂香沉浸过往的回忆当中,她敏感而不失激愤的情绪,让她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
蔡桂香凝视着窗户,窗户上氤氲出往日的情愫。
心在风中凌乱,过往的回忆撕扯着蔡桂香,让她只要想起,就无法忘记。
“冬天,天寒地冻,我还没有清洗完床上陶星拉在床上的屎,这边刚换好的棉裤就尿上了,我洗完床单洗被单,洗完被单洗棉裤。那么冷的天,我的手一碰水,骨头都是痛的,咱家冷,棉裤放在滕槽上换都换不过来,我只好抱着陶星在怀里,使出浑身解数,哄着她睡到天亮。”
“妈,你别说了!”
“不说,为什么不说?我不说,我心里憋的难受啊!我身为陶星的奶奶,你这当孩子妈的付出过多少?你不是想算账吗?我给你算个明明白白!”
“无数次,我抱着她在怀里边跳边唱,看到陶星睡去,我浑身累得腰酸背痛,看着她的小脸,我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夏天,天热的像个大火炉,陶星睡不着,我把蚊帐里的苍蝇全部找一遍,才把陶星轻轻放到床上,看她焦躁不安,我给她唱童谣,摇蒲扇,给她讲着你小时候的故事;她湿热引起全身毒疙瘩,她又抓又挠,我饭顾不上吃,连夜抱着陶星看完中医看西医,为了给她找土药方,大热的天,我顾不上吃饭,独身一人来到山上,杀完圪针煮水给她洗澡,一遍一遍给她抹药,无数次,我被圪针上的刺儿,刺痛了手;无数次,她发高烧,我彻底瘫软......”
蔡桂香如数家珍地说着关于陶星的过往,说到动情处,她的泪水再一次簌簌落下。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陶红打断了蔡桂香的话题。
“妈,你说这些,是想表达,我对陶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吗?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海英俊死了,我又当爸又当妈,为了把陶星留在了家里,我把她的姓都改了,为这,英俊他爸妈现在还和我不说话;如果不是为了让陶星去好的公办学校,我会和檀木林在一起眉来眼去,你们说我花了他的钱,没错,我不过是想给陶星创造好的条件,别人家的孩子,有穿有吃有喝的,我不想让陶星输给别人,这世上,我比谁都更爱陶星!所以,我只能在檀木林面前,卑微的像狗一样活着,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陶德旺插了一句:“感受?感受是什么东西?陶红,知道你和你妈为什么这么像吗?因为你们身上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喜欢感动自己。你若要真为陶星好,可以通过正当的手段,去找个营生赚钱养家,而不是苟活于世,依附旁人被人唾弃,别说是我对你成见,你问问你们姐妹还有村里的人,你的名声何在?你非要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才满意吗?”
陶红挑了挑眉:“爸,你说话别那么浮夸行吗?”
“我不知道啥是浮夸,可我知道你做的事,没一件对的,生活再苦,要洁身自爱,不能作贱自己!”
“爸,你竟然这么看我?你还是我爸吗?我平日知道上班,我妈被我爷奶欺负,你有问过关心过我妈吗?我在路上被同学们围追拦截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希望得到你的认可,可后来,我发现,你把我从这个家越推越远,我渴望被人同,哪怕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也好,可留给我的只有冷嘲热讽,你只知道骂,连村里的人也敢欺负到咱家头上,陶染上学的钱,送她去大学,包括去屈扬家里,我心里就算不满意,不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陪她去!你说要给陶染找工作,为了她,你知道我夹在你和檀木林之间受了多少心酸吗?”
“心酸?陶红,你还有脸说?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是要上演本年度催泪大戏?解决不了问题,就不要拿过去的事自我感动自己,我不是你妈!不吃你这套!“
“爸,我咋就和你说不到一起呢?你眼里心里只有陶染,才一直对我有成见!什么都是她好,我做什么都是错!”
“陶红,谁对谁错?自有分晓,这还用问吗?我也不想拿陶染再来举例子了,免得你说,我又厚此薄彼,知道你妈为啥要在县城买房子吗?她知道你在城里,想离你近一点,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只是,她哪里知道,城里的房子,哪是咱这样的条件,可以达到的?为了找你,她宁愿租房;有好吃好喝的,她想着你!“
“爸,我这不是有难言之隐吗?”
“好一个难言之隐?为了打听你的下落,她非要在路段上做环卫工,我和你妈从来就没有消停过,本以为看到你回到家,一家人可以皆大欢喜,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陶红怀孕的事,让她夹杂在陶德旺和蔡桂香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劝动父母,这次,完全歇菜!
陶红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莱逸欢:“逸欢,你躲得了初一能够躲得了十五吗?我爸妈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说,这孩子要还是不要?”
莱逸欢个头比较矮,脸上坑坑洼洼的瑕疵,没有一点男人的英俊,尤其是那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稍微一笑,就阳奉阴违。
“宝贝儿,我没有躲,有你在这儿,我也不敢躲,我只是没有想好,见到你爸妈,该如何说服他们?至于这孩子,这可是咱们爱的结晶,也是我的第一个宝宝,我怎么能不要呢?”
“既然要,那你今天就当着我爸我妈的面,拿出一个态度来啊!我看你分明就是逃避!你还真能沉得住气!”
莱逸欢嬉皮笑脸地说:“宝贝儿,我怎么敢逃避?若是逃避,我为何还要跟你来这里?我喜欢找被骂的感觉吗?还是我喜欢看你演戏?我的态度是结婚!”
陶红反问莱逸欢:“够了,你不过是个无业游民,连个工作也没有,你拿什么跟我结婚?你这牛别吹到了天上!”
莱逸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宝贝儿,我的条件虽然有点窘迫,也放不到台面上,但是,你放心,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会对你负责,我兄弟四个,我还是家里最小的那个,我虽然手里没钱,但是我爸有啊!他在县城单位的传达室工作,好歹也是个看门的,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陶红对莱逸欢说:“一个看门的老爸,就让你这么自信?你不会当着我爸妈的面,故意哄我的吧?”
“哄你?宝贝儿,你说咱们都生米做成熟饭了,我有那个哄你的必要吗?你就算是寡妇,我也喜欢你和咱们的孩子,但是,我的条件是有限的。”
“你什么条件?”
“只对你,陶星不行,我不会为前夫哥养孩子,你若嫁给我,陶星绝对不能带过来!我的钱只能花在自己孩子身上,如果,你能再带来一笔嫁妆就好了!”
陶红撇了撇嘴:“妈,莱逸欢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让我怎么办?他现在没有工作,我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陶星可是你的亲孙女啊!你没有理由不管!”
蔡桂香自然不舍得陶星,一想到城里的开销,日常中的吃喝拉撒都需要钱来支付,陶德旺让她省着点钱花,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农贸市场,拣卖菜老板扔下的青菜叶子,要不就是啥菜便宜买啥吃。
听到嫁妆,蔡桂香原地爆炸。
“红啊,你们一商量,一拍屁股走人了,合计着是来冲着算计钱过来的,你们考虑过我们老人的感受吗?说的轻巧,现实点儿,就说城里的生活,这啥都得需要钱啊!我拿啥养活她?你出不起生活费,多少拿点面也好啊!两手空空,像话吗?这么多年了,我蔡桂香对你咋样?你摸摸良心不清楚吗?这莱逸欢还有脸要你的嫁妆,你干脆把我这条老命也拿去吧!你给我滚!你们都跟我滚!”
“妈,让我滚!你舍得吗?这筋骨可是连着肉呢!你不是说,陶星是你的命吗?算了,这个家我也不再招赘了,反正是出力不讨好,以后,我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至于陶星,你从小看到大的,你不管谁管?你们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