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风还在吹，但空气已经凝固了。她发现钟表指针在倒转。
“时间……又开始循环了？”江璃低声说，指尖的血迹还没干透。
“不对。”裴策皱眉，“这次不是轮回，是‘回溯’。”
“什么意思？”骨蝉一边收起外骨骼装甲，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苏泠刚才确实动用了能力。”裴策翻开笔记本，快速翻页，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在闪烁，“但她只是触发了一个局部倒流场——我们没有回到起点，而是回到了某个关键节点。”
“哪个节点？”陆骁握紧匕首，目光落在那团正在重新凝聚的金色光点上。
“战斗刚开始的时候。”裴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也就是说……那个守护者，早就知道我们会赢，或者说，它允许我们赢。”
众人一愣。
唐翎咬牙：“这他妈是陷阱？”
“比陷阱更可怕。”裴策合上笔记本，眼神深邃，“这是引导。”
这时，苏泠缓缓站起身，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我……我记得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记不清了。”
“你看到了什么？”江璃走近一步，语气柔和却带着压迫感。
“现实的尽头。”苏泠喃喃道，“那里有门，门后……有无数个我。”
她抬起手臂，露出手腕上的伤痕，那些刻着的正字，竟然在发光。
“这不是轮回次数。”她低声说，“这是……编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默。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裴策突然开口，“从一开始进入副本，到现在的每一个选择，都像是被安排好的。”
“你是说……我们一直在走剧本？”唐翎冷笑，“可谁又能写出这么复杂的剧情？”
“也许不是人。”裴策看向那团正在重组的守护者身影，“也许是系统。”
“赎罪系统。”江璃接口，“那个高等文明的意志载体。”
“没错。”裴策点头，“它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它是规则本身。”
“那你打算怎么办？”骨蝉问。
“我们要和它对话。”裴策说，“不是用拳头，而是用逻辑。”
“它听得懂逻辑？”陆骁皱眉。
“它就是逻辑。”裴策回答，“只要我们能找到它的漏洞。”
“漏洞？”江璃若有所思，“你说的是……悖论？”
“对。”裴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它让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维持秩序。但它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混乱，往往始于秩序本身。”
就在这时，那团金色光点终于完成了重组。
守护者的身影再次显现，但这一次，他的兜帽掀开了。
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仿佛他们每个人都曾在梦里见过。
“欢迎回来。”他微笑着说，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奇异的回音，“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陆骁冷冷问。
“我知道你们想谈判。”守护者缓缓抬手，掌心的金色印记微微发亮，“也知道你们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
“我们确实掌握了你的弱点。”裴策平静地说，“你不能杀死我们。”
“为什么？”江璃问。
“因为你们不是玩家。”守护者微笑，“你们是变量。”
“什么意思？”骨蝉警觉。
“你们的存在，打破了系统的闭环。”守护者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你们不该在这里。”
“所以你才要杀我们？”唐翎怒吼。
“不。”守护者摇头，“我是来修正你们的。”
“修正？”陆骁眯起眼。
“让你们回归应有的位置。”守护者说，“成为真正的守护者。”
沉默。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疯了。”江璃轻声说，“我们怎么可能变成你这样？”
“你们已经在变了。”守护者轻轻一笑，“只是你们还没意识到。”
他说完，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全新的印记——不再是金色，而是血红色。
“那是……”裴策瞳孔收缩。
“罪业值。”江璃低声说。
“你们已经接近临界点了。”守护者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看清真相。”
“真相是什么？”陆骁问。
“你们才是现实的锚点。”守护者笑了，“而不是我。”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那团黑影再次俯冲下来。
“那是什么？”唐翎抬头，眼中满是惊惧。
“真正的守门人。”苏泠喃喃道，“它……才是现实的终点。”
“终点？”裴策猛地转身，“等等，你说它不是守护者？”
“不是。”苏泠的眼神变得清明，“它是审判者。”
“审判？”江璃心头一震，“审判谁？”
“审判所有试图改变现实的人。”苏泠缓缓说，“包括我们。”
黑影降临，遮天蔽日，压得所有人几乎喘不过气。
“我们还有机会吗？”骨蝉低声问。
“只有一个。”裴策盯着守护者，“说服他。”
“怎么说服？”唐翎咬牙。
“让他相信，我们不是破坏者。”裴策说，“而是……修复者。”
守护者闻言，忽然笑了。
“修复？”他摇头，“你们连自己都修不好。”
“那就先从你开始。”裴策说。
他走上前一步，直视守护者的眼睛。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守护者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
“因为我犯了错。”
“什么错？”江璃追问。
“我想救一个人。”守护者的声音低沉，“所以我接受了改造。”
“然后呢？”陆骁问。
“然后我变成了刑具。”守护者苦笑，“而那个人……成了我的武器。”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你们也一样。”他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你们迟早会遇到那个‘值得’的人。”
“值得什么？”苏泠问。
“值得你放弃一切去救的人。”守护者说，“到了那一刻，你们就会明白，所谓的‘赎罪’，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的血色印记缓缓旋转。
“你们准备好，面对自己的选择了么？”
裴策看着那印记，眼神复杂。
“我们还没选。”他说，“但我们想知道，如果我们都拒绝成为守护者，会发生什么？”
守护者笑了。
“那现实……就会崩塌。”
他说完，身体猛然化作一道金光，直冲云霄。
而那团黑影，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下坠的动作。
它悬在半空，静静注视着他们。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它的声音像雷鸣般滚过天际，“做出选择吧。”
这时，她发现钟表指针在倒转。
钟表的齿轮发出咯吱一声异响，像是生锈太久突然被拧开。
江璃的手腕还残留着方才战斗留下的擦伤，血珠滴落在地面，却迟迟未干。
陆骁的匕首尖端仍指向那片虚无，刀刃反射出的光斑在空中晃动，仿佛有人悄悄挪动了光源。
苏泠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些发光的刻痕，忽然伸手去摸，却发现指尖触碰不到任何温度。
“等一下。”她开口，声音却被风吹散了一半，“这些数字……它们好像在动。”
没人回应。
唐翎站在原地，双拳紧握，额角青筋跳动，仿佛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骨蝉的目光扫过四周，复眼结构在夜幕中悄然浮现，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安。
裴策低头看笔记本，纸页上原本清晰的推演数据，此刻竟开始模糊、扭曲，像是墨水被水渍晕开。
“这不是简单的回溯。”他喃喃道，“是篡改。”
“谁在篡改？”江璃问。
没人回答。
钟离熵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银光。他张开手掌，一团暗物质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唐翎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操……怎么回事？”他喘息着，声音沙哑。
“你的心脏。”苏泠快步上前，“它在……逆跳。”
“逆跳？”陆骁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不是时间倒流。”她咬牙，“是……心跳在逆行。”
唐翎的呼吸开始紊乱，蓝色火焰在他的掌心忽明忽暗，像是随时可能熄灭。
钟离熵猛地一挥手，黑洞在他身侧形成，却在下一秒骤然崩解。
“不行……”他低声道，“空间也被锁死了。”
“我们被困住了。”裴策抬头，看着那团悬停不动的黑影，“不是回溯，是……隔离。”
“谁干的？”骨蝉低吼。
“不是谁。”江璃缓缓后退一步，眼中映出一片扭曲的光影，“是它。”
她指的是那团黑影。
黑影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悬浮着，如同一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兽。
“它不想让我们做选择。”苏泠喃喃道，“它只想……吞噬。”
“那就别让它如意。”陆骁握紧匕首，脚步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唐翎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地上。
他的火焰瞬间熄灭，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几乎跪倒在地。
“唐翎！”江璃扑过去扶住他。
但就在她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一股剧痛从她手臂传来。
她的皮肤迅速泛起黑色纹路，像是某种病毒在扩散。
“毒素？”她震惊地看向唐翎，“你怎么……”
唐翎抬起头，眼中一片漆黑。
“我不是故意的。”他声音嘶哑，“但它……让我这么做。”
“它？”陆骁瞳孔一缩。
“审判者。”唐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它在……侵蚀我们。”
话音刚落，他猛地咳出一口黑雾，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软倒在江璃怀里。
“他中毒了。”江璃迅速检查，“而且不是普通的毒……是……意识污染。”
“能清除吗？”裴策问。
“我不知道。”她咬牙，“但我得试试。”
她将手指划破，一滴血珠滴在唐翎的伤口上。
黑色纹路立刻蔓延得更快，像是回应她的攻击。
“没用。”她皱眉，“这毒……认我。”
“什么意思？”陆骁紧张地问。
“意思是……”她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它是我配出来的。”
空气一瞬间死寂。
“不可能。”裴策摇头，“你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她低声说，“但我身体记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曾经调配过无数次的毒素配方，此刻像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看到自己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手中拿着试管。
她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
她看到那个身影的脸——
是她自己。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
“你在恐惧。”裴策靠近她，“但你现在必须冷静。”
“冷静？”她苦笑，“我刚刚给自己下了毒。”
“不。”裴策抓住她的肩膀，“是你过去的自己。”
“那有什么区别？”她反问。
“区别在于——”他顿了顿，目光坚定，“你可以改变它。”
就在这时，唐翎突然睁开了眼睛。
但他不再是唐翎。
他坐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们终于……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