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谢松庭几乎吃住在军营,起事之前,有太多准备工作,他必须亲力亲为。
随风匆匆而来,“殿下,上京的信!”
谢松庭起身接过,拆开,倏然间,脸色大变!
“殿下,怎么了?”随风小心翼翼的问。
谢松庭紧攥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拳头上青筋根根暴出,“狗皇帝,竟然让初颜和亲突厥,否则,就将国公爷父子五马分尸!”
“什么?!”随风怔愣住,瞪着一双眼睛,“这还是人吗?!将国公爷五马分尸,这是遭天谴的!”
谢松庭冷笑,“他以为自己是天,还怕天谴吗?!”
“殿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松庭展开那张信纸,抚平上面的纹路,道:“让无尘子师父守在翠林山庄,不要让我父王出庄子半步!”
“是,殿下!”
“让陆麒麟守住军营,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殿下!”
谢松庭抬眸看随风,“河西关那边计划照旧,你亲自去。”
“是,殿下!”
“记住,圣旨就是圣旨!若有人不从,格杀勿论!”
“是,殿下。”
谢松庭拿起佩剑,“去点一万玄甲军。”
随风一怔,“殿下,是要出兵吗?!”
“不是,接世子妃回家!”
“是,殿下!”
……
跃龙峡,果然名不虚传!
温初颜只是隐隐看到天际尽头,苍茫群山中的一线白,就听到了隆隆的水声,如龙吟深潭,如虎啸山林。
以前,爹爹总是说起跃龙峡,他做梦都想将河西关的蛮夷,赶去跃龙峡以北,让他们不敢跨过饮马河半步!
可是,现在爹爹和哥哥身陷囹圄,而她要独身一人穿过跃龙峡,和亲突厥。
前路一片暗淡,当真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连奔霄都踌躇不前,温初颜挠挠奔霄的脖子,“奔霄,你也害怕了吗?”
“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就像保护我爹爹和哥哥一样,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上一世,你战死在雁门关,而我武功尽废,苦熬三年,还是被沈如月毒死了。”
“这一世回来,我们又要走投无路了吗?!呵,我温初颜偏偏不信命!”
跃龙峡越来越近,那山中的一线“白”也渐渐变宽,现出真容。
当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温初颜喃喃道:“都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现在是山重水复了,那柳暗花明在哪里呢?!”
奔霄蓦的仰颈嘶鸣,似乎要和跃龙峡的水声一较高下。
温初颜笑笑,摸摸它的耳朵,“别怕,阿史那泰是我的手下败将,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我们走!”
奔霄扬蹄疾驰而去,眼看着跃龙峡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温初颜忽然放慢了速度。
过去这里,她就再也回不来了,她转身看向南面,那个方向是北陵和河西关。
那里有她一生的挚爱和牵挂,她真的不想去,可是,她若不去,父兄就被五马分尸。
她只能舍弃谢松庭,她又一次舍弃了他!
“谢松庭!谢松庭!”她双手做喇叭状,对着虚空高喊,“我心悦你,你不要怨我!”
她的呼喊声淹没于隆隆的水声中……即使咫尺之遥的谢松庭也没有听清。
山石背后,谢松庭一身玄甲站在巨石上,他身后是一泻千丈的瀑布川流,滚滚而来的水势,像是要吞噬万物一般急流直下……
他听不到温初颜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一抹红色的背影,对着北陵的方向大喊。
她又要丢下他!
她怎么敢?!
奔霄疾驰而来,他从山石上一跃而起,一杆银枪直指温初颜脖颈。
温初颜侧身避开,足尖一点,站至马背上,单手抽出后背的紫金斩魂刀。
刀枪相接,火星四溅,奔霄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奔向旁边的灌木丛中。
片刻后,就听到另一匹马的嘶鸣声……
温初颜站定,待看清对面的人时,不觉心下大恸,“谢松庭!”
“你要去哪?!”谢松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如泼墨般的眼眸,比头顶无尽的苍穹还落寞。
温初颜垂下眼睫,抿紧唇角,紧攥着手里的斩魂刀,“我必须去!”
“去做什么?!”
对面的人不语,谢松庭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冲着她低吼,“说啊!去做什么?!
温初颜身子一震,眼底盈盈蓄起泪,她仰头,梗着脖子道:“你说去做什么,去和亲,你明知道还问我!”
谢松庭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颈子,“那我呢?!”
“我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
温初颜抓住他的手腕,热泪滚落,滴在谢松庭的手上。
“可是,我若不去,狗皇帝就将我父兄五马分尸,你让我怎么办?!”
“那你告诉我了吗?!你和我商量了吗?!”
“我和你商量有什么用?!你有办法吗?!你肩上还有北陵!除了让你为难,还能干嘛?!”
谢松庭气急,掐住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温初颜,你总是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
“我这些日子苦心筹谋为了什么?!我为了和你在一起,当乱臣贼子我都不惧!如果,你和亲突厥,那我算什么?!”
“笑话吗?!”
谢松庭眼眸猩红,几欲落泪。
温初颜再也忍不住,攥住他的衣袖哽咽道:“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能让他伤害我父兄!”
“你不要怨我,谢松庭!”
“我不是怨你,温初颜,我是恨你!你若是去突厥,我会恨你一辈子,我上天入地也要将你找回来!你说过不会抛下我!”
“我食言了还不行吗?!”
“不行!我不允许!”
“谢松庭,放开我的王妃!”阿史那泰自饮马河对面疾驰过来,身后跟着一大队人马!
谢松庭冷笑,“手下败将!还敢在本世子面前叫嚣!”
“是,我是你的手下败将,可是,现在,你心爱的女人就要嫁给我了。怎么样?惊不惊喜?!你杀死我阿塔,这是你该的!”
阿史那泰看向温初颜,“初颜,过来!要想你父兄没事,就乖乖跟我回突厥。”
“谢松庭,你放手!”温初颜压低声音。
谢松庭俯身凑近她,低头在她唇上啄一口,“跟我回家,我有办法救你父兄!”
“谢松庭,你他妈的放开我王妃!你再敢碰她一下,我剁了你,初颜过来!”
温初颜不理阿史那泰,小声问,“你怎么救?!我父兄在上京!”
谢松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倾覆这天下,自己做皇帝!”
温初颜愣住,略带惊惧的看他,见他牵动唇角扯出一个冷笑,“怎么?怕了?!”
“我没有怕!我也想杀狗皇帝,可是,现在,我父兄在他手上!”
“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四哥吧。”
“我四哥?”
“是,还记得他给我们的锦囊吗?!让我们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打开!你打开了吗?”
温初颜摇头,“没有,我带着呢。”
温初颜下意识的按下胸口,“你的打开了吗?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