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妈妈已经被河水泡得面目全非了,但一双眼,却迟迟不瞑目,怕是有心愿未了。
所以特意请来族奶奶,送她一程。
南溪听不懂那些,她只记住了,原来妈妈不愿意走,她是想留下来陪着外公外婆还有她的。
但为什么……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走那条路?
南溪想不明白。
哪怕到了今天,她也想不明白。
有什么难事,不能一家人商商量量一起解决,非要寻思呢?
姜雅君感受到身前的衣服有了湿意,心里一叹,南溪就连哭,也是无声无息的。
这孩子曾经,过得是有多苦啊?
公众场合,南溪不会允许自己沉溺悲伤太久,只是过了一分钟而已,她就快速退出了姜雅君的怀抱。
“姜妈妈,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虽然还没有对外正式举办认亲宴,但南溪已经把她当做第二位母亲了。
姜雅君之前也很喜欢听南溪叫她姜妈妈,可此时,却是心里一酸。
默叹一声,摸摸她的头。
“没事,衣服脏了换掉就是,但是你心里,好过一些了吗?”
南溪点点头,“我没事了,只是突然吃到记忆中的家乡味道,有点情难自禁。”
姜雅君表示理解,“或许大佛寺的后厨里,有你们老家出来的人,偌大一个帝都,能遇到老乡,也是缘分。”
“等下山前,我陪你去见见人,跟他讨要这道酱黄瓜的做法。”
“以后,让姜妈妈做给你吃,好不好?”
南溪又想哭了,哽咽着应道:“好。”
白诗琪是个泪点比较低的,南溪都没哭了,她还不停地吸鼻子。
斋饭后,住持那边着人来引他们一行人过去相见。
姜雅君忍不住把女儿拉到最后面,狠狠揪了下她的胳膊,“快给我把眼泪收起来。”
不然一会儿被住持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
白诗琪委屈巴巴地揉揉胳膊,“是我想哭吗?明明是我一想到南溪,心就疼得不得了,眼泪它自己就掉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都在蜜罐子里长大。
身边的人,除了那个只在国外见过几面,有点疯疯癫癫的小姑,几乎所有人都过得很幸福。
就是小姑,身边也不缺人照顾。
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最好的。
可南溪只是吃了一口酱黄瓜,就哭了。
她那么坚强的人,都哭了。
可想而知,她小时候过得有多苦。
姜雅君被她一顿抢白,夸也不是,骂也不是,竟有点哭笑不得。
没好气点了点她脑门,“我知道你心疼南溪,但你也给我收敛一点,小心待会儿冲撞了住持。”
要不是他们白家每年都捐大笔钱做善事,还给大佛寺捐很多香火钱,讨了一个好名声,人家一个德高望重的住持,才不稀得见他们呢。
白诗琪掏出一张纸巾,狠狠吸吸鼻子,“我知道了。”
禅房里。
白卓远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妙法大师,又来叨扰您了。”
多年前家中小妹白卓舒外出旅游时,遭遇意外变得疯癫。
小妹是父亲最喜欢的一个孩子,心性正直又聪明,原本前途无量。
可一场意外,就把她毁了。
父亲大怒之下,把事发地的官员,从上到下撸了一个遍。
在民间倒是赚了不少好名声。
但自古以来,朝中的关系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白父此举,得罪了不少人。
当时就有大师暗中指点白父,说小妹是犯了小人。
白父经过多番调查,想查出害他小女的那个小人。
奈何之前他因为太过悲愤,早已安排人在狱中把欺负小女的那几个当地混混给做了。
死无对证。
白父曾痛苦又自责地追问大师,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小人?
但大师当时只给了白父一句话:“急流勇退,静待时机。”
因为原本是一件可控的小事,被白父闹得朝野震惊,反而暴露了白家的真正实力。
后果,恐难以收拾。
当年,白父就是因为攀上了一个大人物,一朝得势,迅速在帝都崛起。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落户,快速成长为帝都新贵。
且势力还有赶超之势。
一时间,风头无两。
碍了很多人的眼。
白父为小女冲冠一怒,竟引得各方联合起来反扑。
大人物为平衡时局,隐隐有将白父当做弃子的倾向。
但白父当时已是他的左膀右臂,就算要弃,也得从长计之。
白父此前对大人物一腔真心和热血,要不是大师暗中指点,他可能还不会那么快醒悟。
看清时局后,白父迅速调整了家族战略。
把小女远远送走,远离舆论中心。
自己也趁势顺着大人物的心意,精心设计了一出戏,然后引咎辞职,把早已暗中安排好的接班人送上位。
自此,白家从政治舞台中心退出,成为政坛中昙花一现的家族。
之后,白家再无人从政,只一心从商。
且多年来,一直行善积德,对外树立了一个良好的积善之家形象。
当年提醒白父的那个大师,就是如今大佛寺住持,妙法的师父。
白父临死前,还心心念念着要给最爱的小女报仇,把任务交给了大儿子白卓远。
所以白卓远每年初一,都带着一家人来大佛寺烧头炉香。
实则是为了见妙法一面。
妙法微笑还礼,“白施主客气了,请坐。”
他示意身旁的小徒弟慧觉。
慧觉会意起身,给白家一行人奉上热茶,最后到了南溪面前,看到这张新出现的面孔,难免好奇多打量了一眼。
南溪抬眸,双手合十,朝他感激一笑。
“多谢小师父。”
可随即,就见对方瞳孔一缩,手上也失了准头,茶杯翻倒,茶水溢出来,都撒在了桌上。
南溪连忙往后撤,才避免茶水掉落在身上。
听见这边的动静,正在跟白卓远讨论佛法的妙法,看过来,语气不悦。
“慧觉,你今天怎么毛手毛脚的?”
慧觉忙退身行礼,“师父,是我的错,我这就收拾干净。”
妙法刚抱歉地跟白卓远解释,“我这小徒弟年纪太小,做事难免毛躁……”
可慧觉一离身,他就看到了之前被他挡住的姑娘。
看清那张脸后,他的表情也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