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军械修理铺,炉火烧得更旺了,叮当的敲打声几乎从未停歇。
“黑风牌”手榴弹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扎进了每个自卫军队员的心里。
但林好很清楚,光靠“铁疙瘩”是打不赢战争的。
手榴弹是好,可那是近战、防御的利器。
真正要跟小鬼子对射,还得靠步枪!
这天,林好把王大彪、李墨涵、陈博文几个核心骨干又叫到了大堂,也就是那个破庙里。
“手榴弹的事儿,老陈你们干得漂亮!”林好先是肯定了成绩,随即话锋一转,脸色沉了下来,“但是,咱们手里这些家伙事儿,还是太杂了!”
他指了指墙角靠着的几支长短不一的枪:“汉阳造、老套筒,还有不知道哪个旮旯淘换来的猎枪、土铳……五花八门!子弹口径乱七八糟,后勤补给简直要人命!”
王大彪深有同感,一拍大腿,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直往下掉:“可不是咋地!大帅!弟兄们手里家伙不行啊!好多枪膛线都快磨平了,打出去子弹都不知道往哪儿飞!还有些枪,打一枪就得捅半天,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真跟小鬼子对上了,这咋整?”
“是啊,”陈博文推了推眼镜,镜片上似乎永远擦不干净,“步枪数量严重不足,而且性能堪忧。我们尝试过修复缴获的日械,但很多关键零件损坏严重,我们缺乏精密加工的能力。”
李墨涵捋着胡须,面色凝重:“兵法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军枪械不精,弹药不继,实乃心腹大患。”
林好敲了敲桌子:“所以,我们得有自己的枪!能统一口径,能大规模制造的枪!”
这话一出,连王大彪都愣住了:“大帅……造枪?那玩意儿……咱行吗?小鬼子的三八大盖,还有中央军的中正式,听说都精贵得很,咱这叮叮当当的,能敲出来?”
陈博文更是直接摇头:“大帅,恕我直言,以我们目前的工业基础……几乎不可能。枪管的膛线加工、枪机闭锁机构的精密配合、热处理工艺……这些都需要专门的设备和技术,我们……”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别做梦了。
林好却摆摆手,打断了他:“谁说要造三八大盖、中正式了?”
他胸有成竹(其实是心里发虚)地站起来,走到墙边,拿起一支粉笔,在粗糙的墙壁上开始涂抹。
【给点力啊!最简单、最容易造、能响就行的步枪!材料:破铜烂铁优先!】
【简化结构:单发后膛装填原理、栓动基本概念(极简版)、信号枪发射结构、早期土铳改进思路……】
【牺牲精度、射速、射程;最大化结构简单、材料易得、加工难度低;优先保证能击发、不易炸膛(尽量)……】
林好的粉笔在墙上画出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条,构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玩意儿。
那东西,与其说是步枪,不如说是一根加粗的铁管子,后面接了一个简陋得令人发指的击发装置,还有一个粗糙的木头疙瘩当枪托。
“看,”林好指着墙上的“灵魂画作”,“咱们不追求连发,不追求精度!就要这个——简单!皮实!能响!”
“枪管,可以用缴获的废枪管截短修复,或者……咱们不是炼了点钢吗?找最厚的钢管,简单处理一下就行!膛线?暂时先不要了!滑膛!打出去就行!”
“枪机,就这个,后膛装填,手动拧一下锁住,打完了再手动退壳!越简单越好!”
“瞄准?大概有个缺口,前面有个准星就够了!十米之外,随缘枪法!”
陈博文看着墙上那玩意儿,眼角抽搐,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这还能叫枪吗?这不就是个大号的撅把子土铳吗?滑膛?手动拧一下锁住?这能安全吗?
王大彪也挠着头,一脸懵逼:“大帅……这……这能打小鬼子?”
“为什么不能?”林好反问,语气斩钉截铁,“咱们现在缺的是什么?是人手一把能响的家伙!哪怕它打不准,哪怕它射程近,但至少能让咱们的弟兄们在阵地上,朝着冲上来的小鬼子放一枪!总比拿着大刀长矛强吧?”
他走到陈博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开始忽悠):“老陈,我知道这不符合你学的那些‘科学’。但这叫什么?这叫‘适应性创新’!这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是咱们黑风……不,黑北行省自卫军的‘群众智慧结晶’!条件有限,咱们就得想土办法!”
“想想看,咱们用土法都能搞出青霉素,都能搞出‘黑风牌’手榴弹,这玩意儿,还能比那个更难?”林好眼神带着一种“神启”般的光芒(其实是装的),“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启示!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迫切的问题!”
陈博文被林好这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晕。
什么适应性创新,什么群众智慧结晶,什么上天启示……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偏偏这位大帅总能搞出些匪夷所思却又效果拔群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好!大帅!我们试试!不过……安全第一,这东西的强度和闭锁……”
“安全当然重要!”林好立刻点头,“多做试验!用料足一点!炸膛了就改进!咱们有的是时间和……呃,废铁!”
于是,军械修理铺继手榴弹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造孽”。
工匠们看着林好画的那些“鬼画符”,又听了陈博文转述的“大帅指示”,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硬着头皮干了起来。
他们找来废弃的枪托,锯掉;找来缴获枪械上还能用的扳机零件,拆下来研究;用土法炼出来的劣质钢铁,敲敲打打,试图做出那个简陋到极致的枪机。
“砰!”试验场上传来闷响,伴随着一股黑烟,一截充当枪管的钢管炸成了麻花。
“哎哟!我的手!”一个工匠捂着手腕,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龇牙咧嘴,差点脱臼。
“不行!这闭锁根本锁不住!子弹打出去没劲儿!”
“枪机太涩了!拉不开栓!”
“十米靶都打不上!子弹乱飞啊!”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试验场旁边,专门用来埋失败品的土坑越挖越多,越挖越大。
陈博文急得嘴角都起了泡,好几次想去找林好说这事儿干不了,但都被林好用各种理由怼了回去。
“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这才哪到哪?继续试!”
“相信自己!你们是最棒的(棒槌)!”
终于,在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材料,炸了多少根管子,熬了多少个通宵之后,一支看起来极其丑陋、浑身散发着“不靠谱”气息的玩意儿,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林好面前。
它通体黝黑,金属部件带着粗糙的打磨痕迹,枪托就是一块简单削了形状的硬木,枪管看起来傻大黑粗,枪机部分更是简单到令人发指,就是一个旋转后拉式的栓,看起来异常单薄。
“大帅……这……这是第一支勉强能打响的……”陈博文声音干涩,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油污,“我们试了十发子弹,没……没炸膛。就是……后坐力特别大,精度……基本上十米内指哪打哪,二十米外就得看信仰了。”
林好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掂了掂这支沉甸甸的“烧火棍”。
入手冰凉,粗糙,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火药味。
“拉出去,打几枪看看!”
试验场上,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被选中执行试射。
他检查了一下枪机,笨拙地塞进一颗7.92毫米的毛瑟弹(这是他们目前相对较多的弹药),然后旋转枪栓,将其锁住。
动作很别扭,很费力。
老兵举起枪,对着二十米外的一个木靶,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吭!”
一声沉闷但异常响亮的枪声炸响!
枪口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老兵的肩膀被巨大的后坐力顶得猛地一晃,差点没站稳。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远处的木靶。
子弹……打中了!虽然偏离了靶心,但确实嵌在了木靶的边缘!
“中了!中了!”王大彪兴奋地大叫起来。
“再来!”林好命令道。
老兵笨拙地拉开枪栓,滚烫的弹壳被手动抠了出来,他又装填了一发子弹。
“吭!”
又是一枪!这次打在了靶子旁边的土堆上。
“吭!”
第三枪,再次命中木靶!
虽然精度感人,后坐力惊人,装填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这支丑陋的“烧火棍”,它真的能用!它真的能把子弹打出去!
李墨涵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他快步上前,抚摸着这支还散发着硝烟热气的土枪,如同抚摸着稀世珍宝。
“此枪虽简陋,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声音高亢,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看向林好,“大帅!此乃‘燎原’之始!此枪,当名‘燎原一式’!”
他转向众人,大声宣布:“尔等看!大帅以凡铁,化腐朽为神奇!此非神授,何以能成?此枪看似简陋,实则暗合‘大道至简,以简驭繁’之至理!乃是我黑北行省自卫军自强不息,浴火重生之象征!”
林好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大哥,它就是个能响的铁管子,求求你别再加戏了……还大道至简……我只希望它别炸膛太频繁就好……】
但看着周围弟兄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兴奋和希望,林好知道,这支丑陋的“燎原一式”,来得正是时候。
它性能低劣,跟东岛军的三八大盖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它的意义,不在于性能,而在于——从无到有!
它标志着黑北行省自卫军,终于拥有了独立生产核心单兵武器的能力!哪怕只是最低配的版本!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逐步替换掉那些五花八门的杂牌枪,统一弹药口径,极大地缓解后勤压力!
“好!就叫‘燎原一式’!”林好大手一挥,做出最终决定,“传我命令!军械铺,在保证手榴弹生产的同时,立刻组织人手,扩大‘燎原一式’的生产规模!”
“优先装备给那些手里没有枪,或者只有土铳猎枪的弟兄!还有新兵!”
“告诉大家,这枪虽然不好看,但能打响!能杀敌!是咱们自己造出来的保命家伙!”
“是!大帅!”陈博文和王大彪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燎原一式”,这支注定要在黑北的白山黑水间写下独特篇章的土造步枪,就这样在黑风山的简陋工棚里,伴随着叮当的敲打声和刺鼻的硝烟味,开始了它的量产之路。
它或许永远无法成为战场上的主流,但对于被困在绝境中的黑北行省自卫军而言,每一支“燎原一式”的诞生,都意味着多了一份抗争的底气,多了一点燎原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