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破庙大堂里难得地燃起了更多的油灯。
林好决定拿出黑风寨的“最高规格”来招待卡秋莎一行。
所谓的最高规格,就是——神薯全席。
一张还算干净的长条木桌上,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土豆。
金黄焦香的烤土豆块,热气腾腾、朴实无华的蒸土豆,土豆块炖不知名野菜的大盆,还有一盘亮晶晶、颤巍巍的新鲜玩意儿——陈博文教授刚捣鼓出来的“神薯粉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单一的、属于土豆的淀粉甜香。
卡秋莎看着这满桌的黄褐色主调,湛蓝的眼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想象过土匪窝的艰苦,但没料到是这种“富饶”的艰苦。
这……这地方是土豆成精了吗?除了土豆,他们还吃别的吗?这玩意儿产量这么吓人吗?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关于农业技术和后勤补给的问号,这个林指挥官,越来越神秘了。
“咳咳,条件简陋,卡秋莎同志不要嫌弃。”林好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嫌弃也没用,咱家现在就这条件!土豆管够!别的啥也没有!】
他拍了拍手,伙房的人立刻端上几个粗陶大碗,里面盛着浑浊的、略带黄色的液体。
一股混合着红薯(土豆)发酵后的酸甜、酒精的辛辣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土味”气息,瞬间冲入了卡秋莎的鼻腔。
“哈哈,这是我们黑风寨自己酿的‘地瓜烧’,没你们伏特加那么烈,快尝尝!”林好介绍道。
王大彪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一把抢过一个大碗,凑到卡秋莎面前,粗大的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卡秋莎同志!老妹儿!远道来的!必须干了这碗!”他努力回忆着以前跟白俄酒鬼学来的蹩脚白熊语,却一句也想不起来,“这是我们黑风寨的‘生命之水’!不喝就是瞧不起俺们爷们!”
他瞪着牛眼,一副你不喝咱俩就没完的架势,显然把这当成了展示山寨“实力”的重要环节。
卡秋莎柳眉一挑。
在白熊联邦军队里,她也是出了名的能喝。
面对王大彪这近乎挑衅的热情,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涌了上来。
她端起那碗浑浊的“地瓜烧”,看着碗里沉浮的不明悬浮物,皱了皱眉,但还是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带着一股冲鼻子的怪味,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好!好酒量!”王大彪见状,兴奋地大吼,也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碗顿在桌上,“再来!”
几个黑风寨的小头目也跟着起哄,纷纷端起碗,要跟这位“罗刹国”来的女军官碰一个。
卡秋莎也是个硬茬,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
大堂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粗鲁的笑声、碰碗声、夹杂着中俄两国语言的吆喝声响成一片。
卡秋莎和王大彪这两个体格和性格都同样“彪悍”的人,竟然就这么拼起酒来,场面一度十分火爆。
酒酣耳热之际,外面训练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咚咚锵”声,紧接着是黄嘉琪那清脆又带着威严的口令:“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伸展运动!预备——起!”
数百人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和呼喝声,透过破旧的窗户传了进来。
“哦,战士们在进行日常训练。”林好仿佛才想起来似的,带着恰到好处的“随意”,对卡秋莎说道,“卡秋莎同志要不要去看看?我们寨子独创的强身健体之法。”
卡秋莎带着几分酒意和强烈的好奇,跟着林好走到大堂门口。
只见月光下的训练场上,数百名穿着五花八门服装的“土匪”,正跟随着奇怪的音乐和口令,做着一套动作幅度很大、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又充满力量感的体操。
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惊人。
这……这真的是土匪?这纪律性,这精神面貌……卡秋莎眼中的困惑更深了,隐隐还带着一丝震撼。
这黑风寨,处处透着诡异!
回到酒桌上,气氛更加热烈。
酒精的作用下,卡秋莎的话稍微多了些,警惕性也略有下降。
在林好看似闲聊,实则不断旁敲侧击的引导下,她透露了一些关于白熊联邦远东边防军的大致情况,表达了对东岛关东军扩张野心的警惕和敌视。
但涉及具体部署和核心情报,她依然守口如瓶。
一场充满土豆味和地瓜烧味道的宴席,闹哄哄地进行到深夜。
卡秋莎和王大彪为首的一群黑风寨糙汉子们,竟然因为这场拼酒,建立起了一种“不打不相识”的、充满江湖气的粗犷友谊。
王大彪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卡秋莎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卡秋莎对黑风寨的印象更加复杂了——这里的土豆多到吓人,简直是“富饶”得离谱;这里的人和事,都透着一股难以理解的“奇特”。
林好自始至终没有喝太多,他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一直在冷静地观察着卡秋莎和她那些同样在喝酒但眼神始终锐利的士兵。
他在评估这个女人的性格、她所拥有的权限,以及她背后白熊联邦方面的真实意图。
卡秋莎,是个务实、强硬、不好糊弄的军人。
宴会终于结束,卡秋莎被安排到一间相对干净的房间休息。
大堂里杯盘狼藉,酒气冲天。
表面上看,双方相谈甚欢,似乎初步建立起了“战斗友谊”。
但林好心里清楚得很,卡秋莎也同样明白,这酒桌上的热闹只是虚假的表象。
真正的试探和算计,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