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玥依旧紧搂着林凡，他身体的剧烈战栗终于平息，但那股透骨的冰冷依旧，仿佛能将她的体温也一并吸走。
“林凡，你……”她的声音微弱，带着无法掩饰的轻颤，“你醒了？”
他眼睫颤动，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那双瞳孔里混沌一片，像是揉碎了万古星辰，闪烁着破碎而遥远的光。
他嘴唇翕动，喉间逸出沙哑的气流：“他们……”
苏清玥连忙俯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他们……那些……枯萎的……使者……”林凡的声音断续破碎，每个字都像是从灵魂的磨盘中碾出，带着血淋淋的刻痕。那些关于神秘势力的认知，已非简单的讯息，而是化作烙印，灼烧在他的意识深处。那并非纯粹的邪念，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扭曲到极致的“逻辑”。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是恐惧，亦或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悚然。“他们……不认为……自己在作恶……”
一旁的龙飞，连呼吸都几乎停滞。林凡这寥寥数语，已将他过往对“敌人”二字的认知彻底颠覆。
“他们坚信……枯萎是宇宙的……终极……是必然……”
寒意，如毒蛇般噬咬上苏清玥的心脏。
“是最终的……进化……或者说……宿命……”
这比任何赤裸裸的毁灭欲望，都更令人遍体生寒。
“所以，他们并非要毁灭一切……”林凡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满是苍凉与悲哀，“他们要……引导……要成为新秩序的……神只……”
又或者，是那个凋零新世界的唯一“受益者”。
“掠夺生机……”他费力地喘息着，胸膛微弱起伏，“是为了……转化他们自身……让自己……去适应……那片枯萎……”
“又或者……加速这颗星辰的……‘转变’……”
苏清玥只觉一股寒流从脚底蹿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这样的敌人，要如何对抗？当他们坚信自己行走在宇宙“真理”的道途上时，一切抵抗，是否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他们的‘主宰’……”林凡的眼神又开始涣散，仿佛要被那些过于庞大、无法被凡俗理解的信息洪流所吞噬，“或许……并非一个‘存在’……”
他像是在泥沼中跋涉，艰难地从记忆深处打捞着那些令人绝望的碎片。
“而是……枯萎法则本身的……意志显化……”
“亦或者……是某个……在无比古老的战争中……陨落的……‘东西’……妄图借这颗星辰……重获新生……”
每一个吐露出的猜测，都指向一个更幽深、更无望的黑暗旋涡。
“生机本源碎片……”林凡的目光落在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上，那里，曾短暂汇聚过八枚碎片撼天动地的伟力。
“他们追寻碎片……”
“一部分……是为了阻止……阻止我们修复这个即将倾颓的世界……”
“而另一部分……”林凡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耳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是为了……利用……利用碎片中蕴藏的本源之力……去加速那个……‘转化’……”
苏清玥扶着他臂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深处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以及那份源自灵魂的战栗。
林凡喉间突然溢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笑，那笑声比哭泣更令人心碎。
“老祖宗们……这盘棋……下得太大了……”
他抬起头，望向苏清玥，那双曾清澈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无法言喻的沉重，仿佛承载了一整个宇宙的黄昏。
“他们……给这个‘人间炼狱’……设定的难度……是绝望级的……”
龙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干涩的声响。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重新去理解，“活着”这两个字的真正分量。
苏清玥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用尽力气，紧紧握住了林凡那只冰冷刺骨的手。
林凡微微一滞，然后，用残存的力气回握住她。
他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身躯依旧虚弱不堪，仿佛风中残烛，但眼神深处那片因宇宙真相而起的迷茫与恐惧，却在一点点凝固，最终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然。那片笼罩在万物之上的阴影，已然露出了它狰狞面目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