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漓提起裙摆,一个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不怒自威。
“知道什么?白日里温夫人命丫鬟趁我欣赏胭脂时,在我枕下放了这能引蛇的香囊?”
温清漓抬眼,面上笑的无辜,“你不是也知道吗?”
她跟随师父学医多年,对草药极其敏感。房中多了一道气味,又怎会不知。
红玉敏锐的察觉到笑意中暗藏的危险,当即跪地伏首,
“小姐,奴婢只是刚好偷听到夫人与李嬷嬷商议此事,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温清漓羽睫轻敛,不说信与不信,“温夫人凭白无故将你送到我身边,难道没有嘱咐你什么?”
“真的没有,奴婢既跟了小姐,小姐便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她声音轻柔,带着诱导,“按我原本的计划,你今日要死在那毒蛇之口。毕竟身有异心的丫鬟,我用不顺手。”
红玉伏在地上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我给你机会让你自己说,是因为你替我捉了那毒蛇。你既然破坏了她的计划,想来心思也不全在她那里,甚至更偏向我。你清楚我会怀疑你,所以想借此机会获得我的信任。”
“你做事干脆,有几分勇气,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我可以不计较。若是处理了你,她下次送来的还不一定有你讨喜。”
“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是不肯说真话吗?”
红玉抬起头,整个人已经呆滞,原来她那些心思小姐全都清楚。
沉吟片刻后,她神色坚定,俯身叩首,“夫人要害小姐,但红玉是小姐的人,与小姐福祸相依。小姐若死了,红玉也不可能活。”
说完,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铜币大小的药包,双手捧起递给温清漓,“夫人要我明日为小姐梳妆时,悄悄将这粉末涂抹在小姐脸上。
“奴婢不知这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温清漓接过那药包,稍稍凑近些轻嗅。
“呵,原来她打的这个主意。”
她随手将那药包放在桌子上,又看向红玉,“你虽选择了我,我却不能全然信你。”
纤指轻移覆上腰间香囊,温清漓从中掏出一黑色药丸递到红玉面前。
“这是命蛊,里面有一只食肉为生的虫子。你吃下去,来日若背叛了我,这蛊虫便会活过来啃食你的血肉。”
红玉伸手接过,犹豫的抬头看她一眼。
对上一双极冷的黑眸。
“小姐智谋过人,来日必有一番作为,红玉誓死追随小姐,绝不背叛。”
说完,她一口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温清漓起身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她要感谢温夫人,给她送来一个好帮手。
红玉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那今晚的事?”
“不必理会。温夫人敢大张旗鼓的往我枕下放这个香囊,定是做好了把自己撇清的准备。”
温清漓把香囊随手甩给红玉,“手段如此拙劣,她或许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若是此事不成,她还可以趁机降低我的戒心,让我以为自己已经识破了她的计谋。”
“而她真正的计划在于你,梳妆时我若只一心提防她送来的胭脂,便会疏于对你的防备。你可趁机用药粉下毒,毁我容貌。”
“就算事后我让父亲追查,那胭脂也并无问题,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红玉见她分析的如此清楚,心中对她更加信服。
“小姐当真是玲珑心思。”
温清漓缓缓行至窗边,窗外浓浓夜色如同深渊吞噬着后院里的每一个人。
“我从未轻视过她,将门虎女,哪怕身居后宅也不是蠢笨之人。”
红玉咬牙,“夫人这一招确实狠。还好小姐机智,躲过了这一劫。”
温清漓回头看她,唇边浅笑,“不,这药粉你要下。”
“我本来还发愁,若是明日迟宴声来了,怎么才能掩饰自己的容貌,如今倒是不用愁了。”
红玉不明白,“小姐如此样貌,为何不肯示于人前?”
“不是不肯,只是要寻最合适的时机,美貌才能实现最大的价值。”
“征服迟宴声那样的男子,需要的是神秘感,要让他对我产生好奇心。”
昨日在那样的关头,迟宴声都没掀开她的帷帽,想来并不是沉溺美色之人。
无用的牌,只有结合天时地利才能用出奇效。
“而且,我防得了母亲一时,却难免有疏忽之日,还需要你做内应。”
次日
温府门前一片喜气洋洋,琴瑟之音遥传十里之外。
前来赴宴的宾客皆面带喜气,盛装出席。没收到邀请的百姓循着这热闹声也在府外观望。
“听说温府寻回一个美若天仙的三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都说谢家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不知与这温三小姐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谢家小姐可是名门贵女,一手琴技冠绝京师。这温三小姐不过是从乡下找回的野丫头怎么比得过。”一书生听见两人的攀谈,不由得插嘴道。
两人回头,见这书生面色通红,互相对视一眼,皆摇头叹气不再言语。
这谢家小姐名唤谢柔,当今太后的侄女,皇后的亲妹妹,其父谢书立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兄长谢云归现任锦衣卫指挥使。
谢柔此人不仅琴技卓绝,诗词歌赋也不输男子。京中才子多为她的爱慕者,不许任何人诋毁。
可以说谢氏一族,从无平庸之辈。
此时,一女子朝几人阔步走来,行走间发带随风而起,随性自在。
她沉声呵斥,“尔等在此公开场合,肆意议论点评女子,实乃小人行径。”
一声下去,周围百姓瞬间噤声。
三人顿时面红耳赤,灰溜溜的离开。
应昭见状,冷哼一声。她本是同父亲一道来的,只是父亲被同僚拉着应酬,而她坐于女席间无人谈心,便想出来走走。
不料刚好将那一席话尽数听了去,世间男子真是奇怪,总爱将女子放于一处比较。
明明百花齐放,各有特色,却非要分个先后,去议论哪一朵最娇,哪一朵最艳。
若不是在京中要守规矩,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谢家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应昭远远看上一眼,无甚兴趣的又踏入温府。
马车装潢贵气却不显华丽,低调沉稳尽显大家族风范。
马车停下,率先下车的是一男子,一身飞鱼服,身量修长,腰间长刃让他整个人气势凌然。
他伸出手搀扶一女子下马车,那女子手执团扇遮面,一身淡色长裙,一举一动,仪态万千。
围观百姓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谢家这二人皆是人中龙凤啊。”
“所以谢小姐和温三小姐要见面了,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不会易主吧。”
谢云归听着周围的议论直皱眉,“柔儿,莫要将这些话放心里。”
谢柔摇头,“哥哥放心。”
她紧握团扇,手心沁出汗意,她今日赴宴只是想碰碰运气。
或许,她能见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