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如海知道秦淑娴想要什么，但他也没有答案。
“别想了，小岚是个有主意的，我们回去问问她自己吧。”
“如果她想，我们总要想办法护她周全，若她不想，我们也能保她衣食无忧的。”
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温声安抚了一句。
秦淑娴听完愣了一下，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顺着对方的牵引，向着客运站走去。
等两人回到杜家坎镇时，距离云岚放学时间已经很近了。
秦淑娴想都不想就安排田如海去买菜，她自己则去学校门口接云岚放学。
“咦～秦妈妈，你回来啦”，云岚一看到秦淑娴，就小跑到了对方面前。
秦淑娴一看到云岚，之前所有的烦恼立刻便云散了，她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嗯，上课累不累？”
“不累啊，今天讲卷子，我都会呢”，云岚笑着应了一句，又转身对走出门房的秦山海招了招手，“秦爷爷，晚上还你做饭好不好，还要中午那么辣的。”
秦山海顿了下身形，才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是个喜欢吃辣的，可以。”
“嘿，太好了！秦妈妈，你不知道，中午秦爷爷炒的菜，可辣可好吃了”，云岚听对方答应，开心的在原地蹦哒了两下。
对于辣椒这种食物，她其实很喜欢吃的，只是这具身体之前没什么机会吃，所以一时有点不适应。
但这都不是问题，多吃几次，肯定是可以适应的。
三人没说几句，又有铃声响起，云岚丢下一句“我回去上课了”，转身向着教学楼跑去。
秦淑娴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每天下午放学后，云岚要额外上一节英语课，来应对今年的特长考试。
不过，来都来了，她准备再等一节课，之后跟云岚一起回家。
“爸，我在这等会岚岚，你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等会呗”，她转向秦山海说道。
“嗯，刚好有个事儿跟你说下，进来吧”，秦山海说完当先回转了门房。
“这是老马，你叫马叔吧，后面他接我的活”，秦淑娴一进门房，就见秦山海指着一个老者说道。
“马叔好”，秦淑娴客客气气的喊了一声。
“好好，你们聊吧，我去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孩子没走”，姓马的老者应了一声，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等门再次关上，秦山海才说起顾清来办转学，和云岚亲爹的事情。
秦淑娴听完后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您告诉岚岚了吗？”
“小丫头不爱听，说吃饭都堵不住我的嘴”，秦山海看似抱怨，其实是给女儿吃了颗定心丸。
果然，秦淑娴听完后，原本僵硬阴沉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笑容。
“她不爱听就算了，我们不提就是了”，她用比之前轻松了不知道多少的语气说着。
秦山海见此反倒是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不要掩耳盗铃，这件事情是躲不过的。”
“她毕竟还小，有些事情还分辨不次清楚，一时气愤什么都无所谓，但未必未来就不会后悔。”
“可……”
“三丫，听我说完”，秦山海看着紧锁眉头的女儿，心里也是一声叹息。
他知道女儿对云岚上心，喜欢的不得了，但骨肉亲情这事儿，说不清的，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不要自欺欺人，你越是在意那孩子，你越应该帮她想清楚。”
“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本质如何不说，这行为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你要做的是让那孩子认清真面目，而不是去隐瞒什么。”
秦淑娴感觉自己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她茫然的看向自家老父亲，希望对方再解释下。
“哎～”，秦山海看到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听明白，但他不准备再解释了。
如果对方真的想护住云岚，那有些问题，她就必须靠自己解决掉。
当初他就是太心疼这个小女儿，觉得自己和前面几个儿女能护住她，所以并没强求对方学什么，做些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云岚所表现出来聪慧和通透，已经引起了南明兰的注意了，后面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
哪怕他能再护五年十年，小丫头自己成长起来也能自保，但如果秦淑娴一直停滞不前，在未来就会成为小丫头的软肋，反而会拖了后腿。
他无法想象，当女儿发现，她成为那个“累赘”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他决定趁着自己还有几年时间，护着小丫头的同时，也要给女儿补补课。
“小丫头终非池中之物，她的存在可能会打破你现在的生活，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在多年后，再一次给女儿出了一道题。
秦淑娴有心让父亲直接告诉她，但在看到对方那深邃的眼眸时，心中莫名的紧了一下。
这一刻，她好似回到了当年父亲问她，是否只想安安乐乐的度过一生的那一刻。
而那一刻，是她整个人生的转折点。
在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干预过她的决定，从上大学，挑专业，到找男人，选工作，只有善意的提醒，没有任何强制。
如今，父亲又用同样神情，再次问了一个问题，这让她有些惶恐。
但无论是今天沈庭芳的话，还是之前南明兰做的事，以及云岚这段时间的表现，都让她知道，云岚未来将面对的情况可能更复杂，甚至更危险。
她不可能永远都去指望别人帮忙解决问题，哪怕那些人是她的丈夫、父亲、兄弟姐妹。
“我还没做好准备，但我想试试”，她在沉默了许久后，给出了她的答案。
“嗯，值得吗？她，毕竟是个外人”，秦山海看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再次问道。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秦淑娴笑着摇摇头，快速的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和云岚的过往后，心平气和的说道：
“我开始只是同情她，可怜她，加上这些年一直想要个女儿，才跟她亲近的。”
“但我后来发现，她根本不需要这些，她是个自强自立，知恩报恩的好孩子，就越发的喜欢她了。”
“爸，你知道吗，当她叫我’秦妈妈’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比当初大鹏第一次叫我时还开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觉得，她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爸，你知道吗，岚岚的生日，刚好是她的头七，你说，是不是她回来了……”
秦淑娴说到此处，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的落下。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那呜咽声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秦山海看着努力克制自己的女儿，心中也是难受的不行。
他知道对方是想起了那个意外流掉的孩子。
所有劝慰的话，当年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但女儿还是用了很多年才走出来。
做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无法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但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哎～”，他叹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就如同几十年前，面对那个哭着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不再走”的小女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