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然而孔宇伤势严重,难以站立。
即使坐下也不行,他虚弱地靠在地上,望着朱慈烺。
“太子是来寻我的吗?”
“正是。”
“不知太子有何事相询?”
“令夫人这些日子为你的事情四处奔走,直至找到我这里,她说你的案子另有隐情。”朱慈烺直言不讳。
听闻此言,孔宇愣住了许久,竟忍不住痛哭流涕。
“太子,罪臣受贿确为事实,罪臣违背了孔子之道,有愧于先祖。”
“我只问你,令夫人的说法是否属实?”
“属实,罪臣所得之财,确实用于资助贫寒学子,只是这些学子不成器,无一人入我法眼,但罪臣终究有错,只求一死。”
这类读书人通常固执己见。
一旦陷入天牢,名誉便毁了。
在他们心中,名誉远胜性命。
“你想死就死得了?凭什么?”朱慈烺表情骤然严肃。
孔宇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朱慈烺。
“记住,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法治,只有确保法律公正,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或许这其中存在不公平之处,有些人或事被忽视,但我将尽力让每个涉案之人如实陈述案情,查清亡国后,再依法律判定生死。孔祭酒,若你无死罪,便不会死;若真有死罪,无人能救你。我会让司马图重新调查此案,你只需如实回答即可,明白了吗?”
听完朱慈烺的话,孔宇陷入了沉思。
“未定罪前,谁也不能丧命,这里的所有囚犯皆是如此。未经审判,不得死亡,不得致残,不得受伤!”朱慈烺郑重其事地说。
几名狱卒赶忙点头应允。
朱慈烺不知道的是,他的话竟促使大明监狱体系经历了一场变革。
冤案虽仍存在,但因他的话,不少冤案得以避免。
......
亡国十四年的盛夏,即便在北方,暑热也丝毫未减。
松山附近的平原上,两支军队鏖战了一天一夜。
最终,明军溃逃。
在这场平原遭遇战中,恐怕无人能敌清军。
洪承畴显然没料到,自己十万人马竟败给了区区七万敌军。
然而,当双方兵力达到如此规模后,多出或少出两三万人的意义已不大。
这时,胜负取决于双方的军事素养、指挥调度,以及将士的临阵状态。
还有诸多因素,比如士气。
这东西虚无缥缈,却不可忽视。一支有士气的队伍与士气低落的队伍战斗力截然不同。
项羽破釜沉舟,以五万之众击溃四十万秦军,靠的就是这股气势。
面对凶猛的清军,大明显得畏惧,战术上也远逊于对方。
于是,洪承畴战败,慌忙带领部下往松山方向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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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被震慑住了。
这话没错,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确实被天雄军吓得不轻。
然而,洪承畴成功让这支惊魂未定的清军重拾信心。
多尔衮原以为又将陷入苦战,毕竟如今的明军看起来实力强劲。
但交战后才发现,强大的并非明军整体,而是天雄军。
其余明军依旧表现亡国。
“追!斩杀他们!”多尔衮一马当先。
终于,他们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勇气。
洪承畴偷鸡不成蚀把米,率部退回松山城内。
但这次,憋屈已久的多尔衮找到了发泄对象,怎会轻易放过?
于是,他率领大军向松山发起进攻。
原本他们本该攻打锦州,但眼下松山成了障碍,于是决定先拿下松山。
此前对那个洪承畴究竟有多厉害并不清楚,如今明白了他的实力,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将他击垮。
然而松山地势险要,难以攻克,多尔衮并未贸然出击。
虽在京城折损近三万兵力,但也掠夺了许多物资。
有了这些资源,他们不必急于向朝廷索要粮饷。
在各种战略齐备后,多尔衮与洪承畴再度交锋。
这次,他们不再单纯依靠步战,而是启用了火铳与火炮。
在如此难以攻破的地形中,多尔衮的推进困难重重。
他们虽有火铳火炮,但以往火炮只部署在后方。
火铳这种兵器因不受欢迎而显得尴尬,但天雄军将其改造得实用无比。
这个时代,火炮仍是极具威慑力的武器。
随着火炮轰鸣,松山的局势悄然转变。
跟随洪承畴的将领们满心疑惑,不知为何多尔衮如此拼命进攻。
幸好多尔衮保持清醒,在一番交战后率军撤离。
洪承畴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查看部队,伤亡并不严重。
通常一层伤亡就能决定胜负,两层则可能陷入僵局,三层则注定失败。
然而总有例外,比如天雄军,即便付出巨大代价也不退缩,并重创多尔衮的部队。
这也是多尔衮见无法突破时选择撤退的原因。
看到多尔衮撤退,洪承畴才真正放下心来。
曹变蛟严肃地对洪承畴说:“大人,我觉得我们尚不能与多尔衮在平原决战,不如在此固守,这里地势险要,他们攻不进来。”
洪承畴善于用人,乐于听取他人建议,这或许是其能担任总督的重要原因。
在曹变蛟身旁的王朴持有异议。他走到曹变蛟面前,愤然说道:“难道你想让我们永远驻守于此?”
“有何不可?”曹变蛟不解地问。
“你甘愿做缩头乌龟便罢,但太子的天雄军不过三千人,与多尔衮苦战一日一夜,待五千援军赶到后,便全歼了多尔衮三万大军,将其打得狼狈而逃。而我们人数超出天雄军十倍有余,却被多尔衮的七万大军追得四处逃窜,我实在不服!这是为何?”
王朴此言一出,令洪承畴的脸色瞬间阴沉。
然而王朴似乎已无所顾忌。自从杨国柱阵亡后,他就觉得这支军队存在问题。
明军对清军心存恐惧,未战先怯,士气低落。
一旦交战,更是胆战心惊,只使出五分力气,还留着一半用作逃跑。
反观清军,全力以赴。
在这种情况下,明军怎能与之抗衡?
“我真希望自己能成为太子的部属。”
话毕,王朴返回了自己的营帐,再未现身。
几位将领陷入沉思,无言以对。
最终,调解者唐通打破了沉默,说道:“王朴与杨国柱情谊深厚,诸位亦知。”
“杨国柱的死不仅是多尔衮的责任,在面对祖大寿时,我也未见他有过激反应。”马科总兵冷笑一声。
“好了,纵使祖大寿算是自己人,但清军始终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此次作战计划由我制定,失败亦是我的责任。既然如此,我们就应当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次不再重蹈覆辙。”
洪承畴乃明朝末年最后一位可用之将才。
他与多尔衮多次交锋,互有胜负,这足以体现洪承畴的能力非凡。
遗憾的是,明军内部如同现今的清军一样,每位总兵都有各自的小算盘,不肯将兵权完全交予洪承畴,因此他也无法完全指挥所有部队。
不过后期清军因皇太极亲自出征,团结一致,或许正是这一原因,使得清军后期几乎所向披靡。
“祖大寿理应处死,像这样固执不知变通的人留在前线,又如何能够取胜?”
王朴的营帐中,王朴怒吼出声。
众人皆默不作答。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急报。
“禀告大人,锦州有一位总兵前来求见。”
三百六十六
洪承畴起身,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名小兵身上。
王朴掀起营帐,快步而来。
“锦州还有胆派使者来?我要看看是谁!”
传令兵被眼前阵势惊得险些跌倒。
“带人进来。”洪承畴说道。
随即,小兵领进一位年轻人。
此人年纪虽轻,却让洪承畴认了出来。
他是锦州的主将,与祖大寿交情匪浅。
“你便是吴三桂?”洪承畴问。
吴三桂入帐时,众人都投以愤懑的眼神。
吴三桂年少,模样俊朗,略有胡须。
他坐于高头大马,俯视洪承畴。
“洪大人,许久不见。”
王朴皱眉,怒斥道:“身为将领,竟敢如此放肆,何人授意?”
吴三桂闻言,笑声响亮。
“贵军十胜七负,我与我舅坚守锦州,未曾失守半块砖石,孰强孰弱,难道不清楚?”
此言一出,洪承畴及诸将皆沉默。
唯独吴三桂依旧谈笑自如。
王朴执刀,面无表情走向吴三桂,冷问:“你自寻死路?”
察觉王朴杀意,吴三桂不敢多言。
“究竟为何而来?”洪承畴追问。
“我来告知,我舅让你等诱敌,趁多尔衮大军疲倦之时,内外夹击,必胜无疑。”
听罢此言,王朴终是按捺不住,挥刀直取吴三桂。
吴三桂亦为战将,武艺不凡,见对方攻来,迅速侧身滚下马背。
“你要如何?”
话音未落,吴三桂已拔刀在手。
目睹这一幕,洪承畴叹息一声,上前制止情绪激动的王朴。
“住手!”
\"有这样的奸贼,叫我如何为大明效力?\"王朴满脸不甘地问道。
\"我们也不能对他下手,若动手,松山与锦江便会彻底失守,建奴就能直入大明腹地,整个江山都会崩塌,你可懂这其中的分量?\"
王朴终究还是平复了心情。
篝火依旧熊熊燃烧,夜色渐深。
吴三桂站在不远处,仍是那副高傲模样。
他有骄傲的理由,毕竟他的舅父是祖大寿。
一阵风掠过,略显寒意。
八月将尽。
最终,王朴扔下手中的刀,返回营帐。
\"祖大寿确实精明。\"洪承畴望着吴三桂,不禁说道。
吴三桂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洪承畴。
\"你可知,无论来者是谁,只要说出这样的话,就注定难逃一死。然而,来的人是你,我不能杀你,杀了你,祖大寿与我会生隙,一旦关系破裂,北方防线必将瓦解,整个大明也会暴露于敌前,所以你活了下来,明白吗?\"
此时,洪承畴手里的刀亦显锋利。
吴三桂冷哼一声,牵着马,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