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诸葛青他们还想留下,
但被张灵玉强行撵走了,这件事跟他们无关,都没必要涉险。
这跟纳森岛不同,
老和尚太强,强到他们根本没有协助、出手的价值。
出了港口,
路边几辆出租车早早等着了。
“哥几个,我寻思都等死我了,咋才出来呢?”出租司机摇下车窗,探出脑袋,远远的就打着招呼。
“邓有才?”
张灵玉远远一看,这司机还是个熟人,东北马家仙的弟子。
当初罗天大醮上也是露过脸的一位!
年轻一辈儿的萨满,是十佬之一,关石花的晚辈。
“有才哥!你们怎么来了呀?!”张楚岚打着招呼。
“张楚岚,这不老祖奶给咱安排活儿嘛,给咱整成专职司机了。”
邓有福下车,主动打开车门,嘿嘿一笑:“小天师、吕老爷子……可别嫌弃我这车破啊,养家糊口都靠它呢!”
出马仙的弟子,平日里也要生活,
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兼职干出租司机的活儿,
这东北地界,确实风格不一样,哪怕是修行的异人,也都没有跟生活脱离。
其他几辆出租,显然也都是萨满弟子,都是圈里人!
众人上车,
大和尚默默跟着张灵玉,硬是跟着上了一趟车,
他这一坐,
张楚岚、吕慈等人,都是沉默了一下,纷纷换车。
邓有才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一辆车坐不下,也没往心里去。
“小天师,这位大和尚是谁呀?”邓有才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看着,一脸的好奇。
“一位前辈……”
张灵玉坐在后座,身旁是大和尚,他也是有点别扭。
怕倒是不怕,就是有点紧张。
“是前辈呀,俺叫邓有才,不知道您是佛门的高人,您可别往心里去啊!”邓有才咧嘴一笑,一脚油门踩下去,就开着车出发。
大和尚眯眼笑着,微微点头,却也不说话。
气氛陷入了沉默。
“邓哥……”张灵玉开口说道。
他话音刚落,
邓有才赶紧摆了摆手:“哎呀妈呀,您可别整那邓哥啥的,这不是折我阳寿嘛,叫我有才就行!”
邓有才的年龄,比起张灵玉还要大上不少,
这叫‘有才’倒像是在喊小辈儿了!
不过两人在异人界的地位来算,这真不算张灵玉占他便宜。
“行!有才……关前辈那边是什么意思?”
“又是公司,又是吕家……我刚下船回国,都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张灵玉的目的,是想打探一下这事的始末。
东瀛岛国,
吕家想动手,可以理解!
公司出于官方目的和立场,有他们的安排,这也可以理解!
双方谈一下就是了,
吕慈能够这么强势,直接驳了公司的面子,非要动手杀人,
这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吕慈是疯,又不是傻,这种树敌的手段和风格,不像是一家之主会做的事。
“说起这事吧,咱也上火呢,你说这事弄的,大伙多别扭啊。”
“咋说呢,那把破刀就不该还给他们,那都是当年打仗时候留下来的证据啊,直接搁博物馆里多好?留着让后人瞅瞅,提个醒儿……”
邓有才撇嘴,说起这事来,那也是一脸的不爽。
“刀?”
“对呀,妖刀蛭丸……你说这名字起的也邪乎,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蛭丸?!
张灵玉脑海当中,立刻就浮现出了‘蛭丸’的那一段故事。
说起来,跟当年唐门还有关系,
当年窟窿山之战,唐门跟比壑忍对决,其中就有一个手持蛭丸的魔人,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二阶堂瑛太’!
“难怪……我记得吕老爷子的亲哥哥,好像就是被瑛太杀死的……”
“妖刀蛭丸,一刀枭首……”
张灵玉恍然大悟,
难怪吕慈要亲自出手,
难怪公司那边捏着鼻子,都没人拦他。
原来吕慈是要报血仇呢,
“我听说妖刀蛭丸失踪了,一直都不见下落,这是又找到了?”
“找着了,就在一个破庙里,叫人给刨出来了。”
“哎呀妈呀,那刀太邪乎了,谁要是拿在手里,就跟疯魔了一样,瞅见人就砍,啥人都不认……老祖奶费老鼻子劲儿了,这才把那玩意儿给封印上。”
邓有才这人,典型的东北汉子,
开车着,一路闲聊,从不让话落地上,
没多大功夫,这事的始末,张灵玉就算是搞清楚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是一起说不清楚对错的烂事。”
张灵玉叹气一声,幸好这事跟他无关。
一旁,
老和尚也听着他们谈话,他微微睁眼,开口说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几十年,就这么难以忘却吗?”
此话一出,
张灵玉双眼一睁,沉默不语。
邓有才透过后视镜,也瞥了老和尚一眼:“大师,您这话说的,那咋还能忘了?得记着才行……还要一辈儿一辈儿的传下去呢!”
老和尚摇头,轻声一笑,却也不反驳。
“前辈的看法不同?”张灵玉扭头问道。
“仇恨总会淡去的,若是一代代的传下去,岂不是要把痛苦也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老和尚抬手,指了指张灵玉,又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你杀了喀巴尔,那我是不是也要杀你?”
“我若杀了你,你的师门又要来杀我……”
“我的弟子,又去杀你的弟子……”
“你的弟子,又来杀我的弟子……”
“你说,这对还是不对?”
“放下仇恨,便是斩断罪业、因果,这难道不好吗?”
此话一出,
张灵玉本来还想反驳,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该怎么反驳?
你说的不对,大师你就该杀我报仇?
一股气,硬是憋在张灵玉的胸膛,让他难受极了。
“俗世如苦海,世人沉沦,蒙昧无知,却又不可自拔……”
“苦熬一生,世世苦熬……”
“何时才是个头?”
老和尚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经起来。
邓有才皱眉,一脸不爽,他跟老和尚可没有仇怨,
听着这话,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这话说的,要是连国仇家恨都能忘,那还是人不?”邓有才嘴里嘟囔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老和尚的诵经声突然停下,
他睁眼张嘴,却又一言不发,只是苦笑一下。
“不是人……老和尚……还是人吗?”
张灵玉被堵的憋屈,但却不气愤。
他知道老和尚的意思,一个佛门高人,要是连仇恨俗念都斩不断,那他也不可能修到这种境界。
但你是什么境界?俗人又是什么境界?
以己观之,自然是世人皆苦……
可世人就是世人,
强要他们斩断俗念,又不能渡他们成佛作祖,这岂不是耍流氓?
“大师,您成佛了吗?”张灵玉突然开口问道。
老和尚摇头:“自然没有成佛。”
“您没有成佛,却又没有俗心……这才是看‘世人皆苦’的根源吧?”
“说您有佛心,却成不了佛……”
“说您是人,却又没了俗心,”
“那您到底是什么?”
张灵玉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直接闭目坐好。
“我到底是什么?”老和尚喃喃自语,眉头微皱,却又说不出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