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与铁锈味在齿间翻涌,王腾的断枪劈开第三波骨箭时,指节因用力泛白。
那些沾着黑液的骨箭擦过他耳畔,竟在落地瞬间发出孩童般的嗤笑——不是幻觉,是血雾里真有细碎的笑声绞着硫磺味钻进来,像无数根细针在耳膜上跳诡异的踢踏舞。
猿岳甩脱再生的藤蔓,却见自己掌心被倒刺划出的伤口里,正渗出半透明的絮状物,恍若某种寄生的怨魂在血肉里蠕动。
“看上方!”金澜的雷光鞭突然劈向虚空,紫电炸开处,三具倒挂的骸骨从血雾中坠下,腰间还缠着褪色的道袍,破碎的衣摆上绣着早已失传的聚灵纹。
更诡异的是,每具骸骨的指缝间都夹着半片玉简,青芒随呼吸明灭,分明是方才怪物头颅里卡着的同款——难道这些骸骨,曾是试图破解噬灵阵纹的前人?
叶凡的太阴古剑斩碎一具骸骨时,玉简残片突然迸出画面:某个与他们相似的修士小队,正被同样的藤蔓拖入地底,最后定格在一双惊恐圆睁的眼睛里。
怪物的树冠又一次膨胀,这次血雾里浮现的不再是怨灵,而是七八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他们隔着血幕晃动,姿态扭曲如被风吹散的皮影,每走一步就有黑色汁液从脚底渗出,在地面洇出“死”“劫”“狱”等古老符文。
最前排的人影突然转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嘴角扯出夸张的弧度,对着王腾他们扯开喉咙大笑——那笑声混着骨骼摩擦的咔嚓声,让众人护体罡气都泛起细微的涟漪。
“小心脚下!”逍遥圣子的占星盘突然裂出第三道缝,星砂如决堤般涌落,在众人脚边凝成光盾的瞬间,地面的玄武神石竟像活物般鼓起无数小包。
啵的一声,某只包裂开,伸出半截插着鳞片的断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颗带血丝的眼珠,正滴溜溜转着看向金澜。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地面都开始“冒泡”,有的冒出半截戴着玉扳指的手臂,有的顶出颗长着尖牙的骷髅头。
猿岳怒吼着拍碎十数只破土的骨手,却见自己掌纹里沾到的黑血,正顺着经脉爬向心脏,所过之处泛起青色咒印。
他咬碎舌尖喷出血雾,金色罡气骤然暴涨三尺,却在扫中怪物藤蔓时,听见藤蔓里传来低低的啜泣——不是怨灵,是类似人类孩童的哭声,混着“救我”“疼”的模糊音节。
王腾的断枪刚要刺入怪物分裂的鬼脸,却见某张鬼脸的眼窝里,闪过他已故师妹的面容,嘴角挂着与怪物相同的诡笑,举着半片玉简朝他招手:“师兄,来陪我……”
血雾突然浓得化不开,叶凡的星辰剑意只能照亮三丈内的范围。
他看见前方藤蔓上挂着的头颅里,有颗竟长着与自己相似的面孔,空洞眼窝里的磷火突然凝成文字:“你以为逃得掉?这里……是所有想破阵者的坟场。”
话音未落,地面裂缝里涌出的黑雾已缠住他脚踝,冰凉刺骨的触感里,混杂着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像无数冤魂正从地狱深处爬上来,要拖他下去给那颗血色心脏当养料。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当他们重创怪物一次,血雾里的嗤笑就多几分。
那笑声渐渐汇集成整齐的吟诵,像某种古老的诅咒在天地间回荡。
王腾看着自己手臂上被黑液腐蚀出的焦痕,突然发现焦痕边缘竟浮现出小字——是前人用精血刻下的警告:“血雾笑,九幽开,心魂灭,阵难破”。
而此刻,怪物胸口那九瓣鬼脸,正对着他们齐齐张开嘴,露出与血雾中人影相同的腐烂牙齿,笑声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恶意:“陪我们……玩到死吧。”
缠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叶凡的剑第七次斩中血色心脏时,地面突然震出同心圆的波纹。
众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从脚下爬起,影子们没有五官,却在脖颈处缠着与怪物藤蔓相同的符文,抬手便朝他们的咽喉掐来。
与此同时,血雾最深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咚”声——是又一具修士骸骨坠下,手里紧攥的玉简残片上,最后一个字是“逃”。
喉间的腥甜混着铁锈味冲上鼻腔,叶凡的太阴古剑在第七次斩空时,剑身上流转的星辰之力已如残烛般明灭不定。
他盯着袖口被黑雾啃噬出的碳化边缘,那些细密的裂痕正以龟甲纹路向手臂蔓延,忽闻头顶传来“噗嗤”轻响——似是有人被逗笑时捂住嘴的气音,清亮里带着几分顽劣的雀跃,与此前血雾中阴鸷的笑声截然不同。
“没意思,没意思。”
血雾如潮水般向两侧翻涌,露出中央悬浮的娇小身影。
那精怪不过三尺来高,蓬松的雪白发髻上插着根缀满荧光草的枯枝,额间菱形赤金印记随呼吸明灭,袖口和衣摆处缝着的星子竟会自己流转——仔细看去,那些星子分明是逍遥圣子占星盘上流失的星砂,此刻却像被驯服的流萤,乖乖缀在精怪衣料上闪烁。
他蹲在血色心脏上方,枯枝尖端缠着的藤蔓正戳弄九瓣鬼脸的獠牙,每戳一下,鬼脸就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像被捉弄的孩童。
“当年那批能把血雾玩出花的修士可比你们有意思多了,”精怪忽然转头,竖状金瞳扫过众人狼狈的模样,指尖藤蔓卷起一片玉简残片抛向叶凡。
残片上浮动着前三十波闯入者用精血绘制的阵纹图谱,“至少人家知道先破‘噬灵阵纹’的枢机,不像你们只会乱砍——喏,这是第三波修士留下的破阵手札,被你们砍碎的头颅里本该有七片,结果你们只捡到三片,笨死了。”
“你算哪门子东西!”王腾的断枪裹挟着幽蓝火焰刺来,枪尖却在触及精怪衣摆时迸出火星——那看似轻薄的衣料竟泛起金石相击的脆响,无形屏障上浮现出与玄武神石相同的咒印。
精怪歪头盯着他,瞳孔骤然缩成细缝,指尖掐了个古怪法诀,王腾掌心刚凝聚的火焰竟如活物般倒卷,顺着经脉烧得他喉间一甜,单膝跪地时,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血珠竟被血雾吸收,化作精怪发间星子的微光。
“实力太差了吧。”精怪甩了甩枯枝,藤蔓突然如灵蛇般缠住叶凡手腕,轻而易举将他拽到血色心脏跟前。
那心脏表面的诅咒纹路突然亮起,每道纹路里都映出过往闯入者的面容——有绝望怒吼的壮汉,有含泪捏碎传讯玉简的女子,还有个与叶凡年纪相仿的少年,临终前将半片玉简塞进怪物头颅的动作,竟与叶凡方才斩碎骸骨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你看这东西,”精怪指尖戳了戳心脏表面的凸起,某道纹路里突然跳出王腾已故师妹的幻影,“每道印子都是送上门的养料,你们刚才砍爆的‘心脏’不过是个钓饵——真正的阵眼嘛……”
他忽然伸手点向叶凡胸前的护心镜,镜面如水波般荡漾,映出地面玄武神石下翻涌的黑色咒印。
那些咒印竟组成了巨幅阵图,中央位置赫然标着众人此刻站立的方位,像一张巨网的网心,正缓缓收拢。
猿岳的金色罡气刚轰向精怪,却见对方指尖轻弹,所有破土的骨手突然调转方向,骨节处缠绕的腐烂布条竟变成了众人熟悉的衣角——金澜看见自己失踪的发带缠在某根指骨上。
逍遥圣子则盯着某只骨手无名指上的星砂戒指,那分明是他碎裂的占星盘残片所化。
“喂喂,别这么大火气呀,”精怪看着金澜眼眶发红的模样,竟从袖中掏出颗发光的果子抛给她。
果子落地瞬间化作雷光鞭的虚影,“我只是觉得你们打了这么久,连阵的皮毛都没摸到,怪可怜的——当年有个穿红裙的姐姐,可是用了三天就破了第一重幻界呢,她还教我用雷光鞭抽鬼脸玩,可有意思了。”
“少废话!”叶凡强行运转青木剑意,剑身上的银河虚影却在精怪面前碎成星屑。那些星屑未落,就被精怪掌心的星子吸收,化作他发间跃动的光带,像在嘲笑叶凡的徒劳。
精怪忽然笑出声,身影化作万千光点钻进血雾,临走前指尖弹了弹血色心脏,九瓣鬼脸同时发出尖啸,地面的玄武神石突然迸裂,露出下方蠕动的黑色阵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前人的骸骨,眼窝处的磷火正随着精怪的笑声明灭,仿佛在为众人的困境喝彩。
“正面对决?你们连‘九幽炼狱阵’的第一重幻界都没破呢。”
精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叶凡看见自己被藤蔓勒出的血痕里,竟渗出与精怪额间相似的赤金光点,“好好玩哦,我去下一层等你们——要是能活着来的话~”
光点消散的刹那,血雾重新合拢,地底祭坛震动着吐出无数骷髅,每具骷髅的额间都印着迷你版的赤金印记,举着玉简残片朝众人摇晃,像在模仿精怪刚才的嫌弃表情。
“他娘的!”猿岳一拳砸爆扑来的骷髅,骨粉却在血雾中凝成精怪的迷你剪影,冲他比了个鬼脸,舌尖还调皮地吐出半截。
逍遥圣子颤抖着捡起占星盘碎片,发现盘面裂缝里竟多了行细小的血字:“雾散星子现,灵傀戏三劫——这精怪……怕是当年那位阵道大能以心魂所化的器灵!”
无形的“阵壁”,指尖在虚空勾勒出下一层幻界的轮廓。
他看着下方被骷髅海包围的众人,发间星子突然拼成“好戏开场”四个字——王腾眼前的血雾里,渐渐浮现出当年师妹坠崖的场景,只是这次,崖底伸出的不再是藤蔓,而是戴着赤金印记的小手,正朝他笑着招手。
而叶凡握紧剑柄的手忽然顿住,他看见前方藤蔓上挂着的头颅里,那颗与自己相似的头骨突然转动,眼窝里的磷火凝成精怪的声音:“知道吗?你们的每声心跳,都是阵纹运转的燃料哦~”
“来呀,继续逃~继续斗~”精怪的声音混着血雾钻进众人耳中,带着孩童般的兴奋,“反正你们的恐惧、执念、不甘……都是我最爱的戏本呀。下一层,要不要试试‘回忆杀’混着‘心魔幻象’?嘻嘻,肯定比现在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