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雨季的闷热像一块湿毛巾糊在脸上。我蹲在勐腊县郊外的老榕树下,盯着二十米外那个不起眼的小土丘——按照血脉记忆中的信息,最后一块昆仑镜碎片应该就在这座滇国贵族墓里。
\"老胡,炸药装好了。\"胖子猫着腰溜回来,满身是汗,迷彩服后背湿透了一大片。他左眼的淤青已经消退,但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像个月牙。
我点点头,检查了一下雷管引线。三天前我们和张海川、Shirley杨分头行动后,一路南下,靠着血脉记忆中的零碎片段找到了这座未被盗掘的古墓。我的身体变化越来越明显——右半边脸已经布满细密的鳞片,右眼完全变成了爬行动物的竖瞳,在黑暗中能清晰视物。
\"真不用等张教授说的帮手?\"胖子压低声音问。
我摇头:\"来不及了。\"抬起手腕,上面的蓝色纹路已经蔓延到指尖,皮肤下像有无数小虫在蠕动。昨晚开始,我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低语,催促我去杀戮、去献祭。
胖子没再多说,点燃引线。我们退到安全距离,随着一声闷响,土丘侧面炸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硝烟弥漫。
\"走!\"我戴上头灯,第一个钻进去。胖子紧随其后,手里紧握着从张海川那儿顺来的古董手枪。
墓道低矮狭窄,必须弯腰前进。墙壁上长满青苔,摸上去湿滑冰凉。随着深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陈年的药材混合着某种花香。
\"这味儿...不对劲。\"胖子在后面嘟囔。
确实不对劲。这香味一入鼻腔,我体内的血咒就像被激活了一样,蓝色纹路开始发光,血管里仿佛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液态的金属。耳边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快了...就快了...\"
墓道尽头是一扇雕刻精美的石门,上面刻着七个凹槽,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我心头一震——这和血脉记忆中的昆仑镜框架一模一样!
\"有机关吗?\"胖子警惕地举枪四望。
我摇头,伸手推门。石门比想象中轻,无声地向内滑开。墓室不大,中央是个石台,台上放着一具小巧的青铜棺椁,棺身刻满星象图案。
\"这么小的棺材?\"胖子疑惑道。
我走近细看,棺椁只有一米长,像是给孩童用的。棺盖上放着一块青铜碎片,与我手中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纹路略有不同。
\"昆仑镜碎片...\"我伸手去拿,棺椁却突然\"咔\"地一声自动打开!
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一套精致的儿童服饰和几件玩具。服饰上绣着眼熟的纹样——与献王壁画中的祭司服饰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得多。
\"这是...献王小时候的衣冠冢?\"胖子凑过来看。
我拿起那块青铜碎片,两片碎片刚一接触,立刻像磁石般吸附在一起,纹路完美衔接!更惊人的是,拼接处渗出一滴蓝色液体,落在我手腕上,瞬间被皮肤吸收。
耳边那个声音突然大笑:\"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剧痛袭来,我跪倒在地,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视野被染成一片血红,无数陌生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献王并非天生邪恶。他本是个聪慧的滇国小王子,直到七岁那年被选中成为\"容器\",被迫接受古老的痋术仪式。那些虫子钻入他的大脑,将某个更古老、更邪恶的存在唤醒...
\"老胡!\"胖子焦急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撑住!\"
我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没...事。\"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手中的碎片组合体正发出诡异的蓝光,在空中投射出一幅地图——是昆仑山脉的某个隐秘山谷!
\"下一块碎片的位置...\"我喘息着说。
胖子帮我拍下照片,然后扶着我向墓外走去。刚到门口,我忽然拉住他:\"有人来了。\"
墓道里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我们迅速熄灯,躲在石门两侧。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声交谈:
\"确定是这里?\"
\"仪器显示能量波动就在前面...\"
声音很熟悉。我探头一看,领头的竟是张海川!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都穿着探险装束。
\"张教授?\"我走出来,警惕地保持距离。
张海川见到我,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胡八一?你们怎么...?\"他注意到我手中的碎片,脸色骤变,\"你已经找到一块了?\"
胖子举枪对准他:\"站那儿别动!你不是去西安等消息吗?\"
张海川苦笑:\"事态紧急。欧洲分部的人已经到云南了,他们在找最后一块碎片。\"他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这是我学生,来帮忙的。\"
我盯着张海川的眼睛,突然发现他的瞳孔在黑暗中闪过一丝蓝光——和我一样!
\"你也是...容器?\"我震惊地问。
张海川沉重地点头:\"第三代。我的血咒已经进入末期,撑不了多久了。\"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比我更严重的蓝色纹路,\"欧洲分部想集齐七块碎片,打开所谓的'永生之门'。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Shirley杨呢?\"我突然想起她独自去了精绝古城。
\"放心,\"张海川的学生——那个扎马尾的女孩说,\"陈学姐带着另一队人去接应她了。\"
我稍感安心,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海川出现得太巧,而且...他看碎片的眼神中有种掩饰不住的贪婪。
\"下一步怎么办?\"胖子问,枪口仍没放下。
张海川指向碎片投影的地图:\"去昆仑,找下一块。但首先...\"他掏出一个金属盒,\"把碎片放进来,能屏蔽信号,防止被追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碎片放入盒中。就在盒子关闭的瞬间,张海川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像是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
\"走吧,\"他微笑道,\"车在外面。\"
张海川的越野车停在村口,我们五人挤上车,向西北方向驶去。一路上,张海川不断询问我在墓中的发现,特别是关于献王童年的记忆。
\"所以献王也是被迫成为容器的?\"他若有所思,\"有意思...和记载不同。\"
我注意到他学生之间的眼神交流过于频繁,像是在传递什么暗号。更可疑的是,车子并非驶向机场或火车站,而是开往偏僻的山区。
\"我们去哪?\"我警觉地问。
\"安全屋,\"开车的男学生回答,\"装备都在那儿。\"
胖子悄悄碰了碰我的腿,用眼神示意车窗外——后视镜里,一辆黑色SUV远远跟着我们。
我假装挠头,用手势告诉胖子准备行动。当车子拐进一条林间小路时,我突然拔出工兵铲抵在张海川脖子上:\"停车!\"
几乎同时,胖子用枪顶住了驾驶座学生的脑袋。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胡八一,你干什么?\"张海川镇定地问,但嘴角微微抽搐。
\"后面那辆车跟了我们二十分钟,\"我冷笑,\"你安排的?\"
女学生突然掏出一把袖珍手枪,但被胖子一枪托砸在太阳穴上,当场昏过去。驾驶座的男学生想反抗,我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硬,像猛禽的爪子。
\"说!\"我收紧手指,爪尖刺破他的皮肤,\"谁派你们来的?\"
男学生脸色发紫:\"教...教授...救...\"
张海川叹了口气:\"放开他吧,我坦白。\"他慢慢举起双手,\"我确实不是来帮你的。欧洲分部抓了我的女儿,用她威胁我...\"
\"碎片呢?\"胖子厉声问。
\"在盒子里,真的。\"张海川苦笑,\"但我女儿在他们手里...我不得不...\"
我松开男学生,从他腰间摸出一部卫星电话,最近通话记录标注着\"E.d.\"——European division(欧洲分部)?
\"他们给你什么指令?\"我晃了晃电话。
张海川颓然道:\"拖延时间,等他们赶到...他们想要活着的容器,说你的血是钥匙。\"
正说着,电话突然响起。我按下接听键,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声响起:\"目标已锁定,准备接收。\"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跑!\"我踹开车门,抓起金属盒就跑。胖子和张海川紧随其后,钻入茂密的丛林。身后传来SUV急刹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
\"分开走!\"我推着胖子往另一个方向,\"老地方见!\"
胖子想说什么,但直升机已经飞到头顶,探照灯扫过树冠。我们不得不分头逃窜。我借着夜视能力在密林中狂奔,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来...来找我...\"
不知跑了多久,我来到一处悬崖边,下面是湍急的河流。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我握紧金属盒,一咬牙跳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我。水流湍急,我被冲得东倒西歪,几次撞上岩石。就在快要窒息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拖上岸。
\"老胡!没事吧?\"
是胖子!他居然找到了我。我们躲在河边的岩洞里,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张海川呢?\"我喘着气问。
胖子摇头:\"跑散了。\"他帮我拧干衣服,\"现在咋办?\"
我打开金属盒,碎片还在。更神奇的是,两块碎片拼接处的纹路在月光下组成了一幅新地图——指向河流上游的某个位置!
\"上游有个废弃的傣族村寨,\"我回忆道,\"碎片应该在那里。\"
胖子帮我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那就走呗。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老胡,你的脸...\"
我摸向自己的脸,右半边已经完全被鳞片覆盖,摸上去冰冷坚硬。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对胖子的血味产生渴望,能清晰听到他颈动脉中血液流动的声音...
\"快走吧,\"我别过脸,\"趁我还能控制自己。\"
黎明时分,我们找到了那个废弃的村寨。傣族风格的竹楼大多已经倒塌,唯有一间较大的祭坛还保持着完整。祭坛中央立着一根图腾柱,柱顶放着一个青铜匣子。
\"太明显了吧?\"胖子警惕地环顾四周,\"会不会是陷阱?\"
我也有同感,但体内的血咒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我不由自主地向祭坛走去,碎片在手中发烫。
\"老胡!等等!\"胖子想拉住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踏上祭坛的瞬间,地面突然亮起蓝色的纹路,与我自己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图腾柱上的青铜匣子自动打开,里面是第三块昆仑镜碎片。
当我把三块碎片拼在一起时,异变陡生——拼接体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在空中投射出一幅完整的地图:昆仑山脉某处山谷中的地下湖,湖底有一座金字塔形建筑。
\"就是这里...\"我喃喃自语,\"献王真正的陵墓...\"
话音刚落,祭坛四周突然冒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外国人,领头的正是西宁火车站那个绿眼睛女人!她举枪对准我们,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
\"谢谢带路,容器先生。\"她操着带口音的中文,\"现在,请把碎片交出来。\"
胖子想反抗,但被两名壮汉按在地上。我握紧碎片,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血咒在加速侵蚀我的身体,右手的指甲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别动!\"绿眼睛女人厉喝,\"除非你想看你朋友死!\"
她做了个手势,手下押上来两个人——是张海川和Shirley杨!张海川满脸是血,Shirley杨的右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
\"杨参谋!\"胖子挣扎着喊道。
Shirley杨抬头看我,绿眼睛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们被伏击了...\"
\"够了!\"绿眼睛女人打断她,转向我,\"碎片给我,否则他们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
我陷入两难。交出去,欧洲分部就能集齐碎片完成仪式;不交,朋友们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张海川突然大喊:\"胡八一!记住容器可以转移!\"说完,他猛地撞向身旁的守卫,夺过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我惊呼,但已经晚了。
枪声响起,张海川倒地,鲜血染红祭坛。奇怪的是,那些血没有渗入地面,而是沿着祭坛上的纹路流动,最终汇入中央的图腾柱!
\"愚蠢!\"绿眼睛女人咒骂道,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整个祭坛开始震动,图腾柱发出刺目的红光。我手中的三块碎片自动飞起,悬浮在空中,与张海川的血产生共鸣。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起,固定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绿眼睛女人惊恐地问。
没人能回答。张海川的血在祭坛上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与昆仑镜的纹路一模一样。他的尸体突然开始发光,一道蓝光从胸口射出,直直没入我的身体!
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的剧痛!我感到张海川的记忆和力量如洪水般涌入——他毕生研究的痋术知识、对抗血咒的经验、甚至...他作为容器的部分灵魂!
\"血咒转移!\"Shirley杨惊呼,\"他把自己的容器身份传给了胡八一!\"
绿眼睛女人反应过来,举枪对准我:\"阻止他!\"
子弹呼啸而来,却在距离我半米处被无形屏障弹开。悬浮的三块碎片突然加速旋转,形成一个蓝色光茧将我包裹其中。
光茧中,我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张海川的,献王的,甚至更早的容器们...最惊人的是,我看到了昆仑镜的真相:它根本不是镜子,而是一道\"门\",连接着某个更高维度的存在。献王当年只是意外激活了它的一小部分力量,就被那个存在附身...
光茧突然破裂,我落回地面,三块碎片自动飞入我手中。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全身覆盖着蓝色鳞片,眼睛完全变成发光的竖瞳,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你...你做了什么?\"绿眼睛女人后退两步。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三块碎片悬浮在掌心上方,组成一个不完整的圆。一道蓝光射出,击中了她的额头。她僵在原地,眼中闪过无数画面,然后瘫软在地,口吐白沫——她的意识被碎片中的记忆洪流冲垮了。
其他武装人员见状,纷纷丢下武器逃跑。胖子爬起来,震惊地看着我:\"老胡...你还认得我吗?\"
\"当然,\"我声音嘶哑,但语气依然是自己,\"张海川的牺牲...给了我控制血咒的力量。\"
Shirley杨拖着伤臂走过来,绿眼睛里噙着泪水:\"代价是什么?\"
我看向手中的碎片:\"时间。我能暂时压制血咒,但最终...还是会变成怪物。\"我指向昆仑地图,\"唯一的希望是集齐所有碎片,彻底关闭那道'门'。\"
胖子捡起枪:\"那还等什么?走呗!\"
Shirley杨点头:\"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看向远方初升的太阳,体内的血咒暂时平静,但那个低语声仍在,只是变得更微弱了。路还很长,但至少不再是独自前行。
\"走吧,\"我收起碎片,\"去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