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君,“许多勋贵都会这么做,这种问题算不得什么。”
宋博,“是算不上什么,但是端看陛下的想法,认为是勋贵轻狂还是单纯的一点享受?
旁人都是在自家府邸,假山或者摆件有稍稍逾越,忠勇伯府却是在行宫旁的别院,这里都能如此布置,其他地方又会如何?
陛下来行宫多日,忠勇伯从没有想过派人拆除别院中的违制之处,可见他从心中就不认这件事有问题。
跋扈至此,就不可能只是在摆设上,更会是在方方面面,请您去忠勇伯府的祖地看一看,那里必然有冤情!”
宋婉君:有些人真的是自带搞人天赋啊。
宋婉君面无表情,“只有这个吗?只是从一点院落装潢上?”
宋博谨慎道,“因为我执意不娶忠勇伯府的小姐,忠勇伯暴怒之下对我动了手,这人易怒,做事不顾及后果。
若是当初佯装无事,事后再对我动手,如此才不会引人注目,更不会出现这种事,所以我想这忠勇伯平日中也是这种行事风格。
只要有人先对忠勇伯府出手,必然会有人紧跟而上。”
宋婉君听着,忽然间询问,“你被打了?”
这实在太明显不过了。
正因为太明显,宋博不得不思考这背后的含义,有什么问题吗?
是因为他擅自做主?还是因为他当时在别院中执意说不娶,没了进退的分寸?
宋婉君摇头叹息,“真是个傻的。”
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有着和蔼。
“你是我的堂弟,你无故被人殴打这件事不该告诉我吗?为什么要绕来绕去给出那么许多的理由?
我不是爹爹,没兴趣考校你的学问,也不想去听什么一二三条的分析,你直接说你的委屈,你的想法就是了,今日吓坏了吗?”
看着再冷静,给出的分析再好,不过还是一个没什么经历的十七岁少年。
和死亡擦肩而过,脖颈红肿至此,他现在真的已经完全平复了心绪吗?
宋博当然没有!
“堂姐,我不想有一个对我呼来喝去的岳家,也不想做忠勇伯府的棋子。”
今天忠勇伯给出的安排听起来不错,但是和皇家一样,都是只对自家女儿好,如此忠勇伯府的女儿嫁给了一个青年才俊,不算委屈了自己。
来日有家中父兄管着,丈夫不敢纳妾,更不敢对她不敬,在夫家日子也能过得顺心。
只是这其中唯一一个问题是,这对宋博有什么好处?
既然女婿前途远大,才貌俱佳,必定是人中龙凤,又要自己能对女婿呼来喝去,动辄打骂,一句敢对我家姑娘不好,我必定打断你的腿。
这本来就是悖论。
天才总是骄傲的。
宋婉君早就看出这一点,可是再从宋博口中听到,仍然不免心绪复杂。
当年爹娘想给她找夫婿时,就面临这样的为难,甘蔗不能两头甜,要人中龙凤还是要能够被宋家管束,绝不敢纳妾的女婿?
宋婉君选择了前者。
毕竟夫君不好,她要来干什么?
她是自己走投无路还是上赶着犯贱,想给这种货色生孩子?
要是这样,她还不如去找个庶人嫁了,再做个寡妇,左右夫婿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烂货里面还比个什么高低?
如今她为人母,哪怕新柔还小,她也面临着这样的选择。
宋婉君收了思绪,道,“你既然说了,我也和你说句真心话,我不想你娶忠勇伯府的小姐,你救了她,可在没有和我们通气的情况下,他已经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就是为了逼迫我们主动上门。
这种行事风格,来日也容易拖累了你,你往后找妻室,有宋家在,倒是不图旁人家的权势,只有一点,必然家风清正。”
宋博应了,宋婉君又道,“我这里如今有两条路。”
“第一条是我现在带着你去拜访行宫中的故交,将忠勇伯敢殴伤举人一事传出去,无论如何,必定要忠勇伯府给出一个交代。
第二条就是压下这件事,你之前说的忠勇伯府跋扈,私下有许多不法事情,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你去查,查到了证据再弹劾忠勇伯。
这第二条路走了,来日可能忠勇伯没有付出代价,只是皇帝几句申斥,也有可能被抄家,你要赌吗?”
宋博当然要赌!
等人走了,宋婉君喊屏风后的祝绍庭出来。
“你外祖父事前来信,对我表明了态度,宁愿交恶忠勇伯府,也绝不能娶忠勇伯的小姐,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祝绍庭低头思索,如果说是勋贵、或者救命之恩反而擅自传扬,这些都是小节,宋然在意也不会特别在意。
那么还能因为什么?
祝绍庭试探地道,“家风?”
宋婉君赞赏,“不错,妻子两字极为重要,绍庭,妻族是你最重要的关系之一,妻族跋扈,往后多行不法之事,会给你带来无尽麻烦。”
“忠勇伯做了一件蠢事,他家只觉得宋博是男子轻松得了妻子,是他捡了大便宜,必然会一口答应,只是啊……”
宋婉君神情漠然。
“若是宋博不看重妻子,只觉得娶谁都一样,像是对待妾一般,不过都是屋中的摆设,不需要考虑妾的想法,脑子中从没有对妻子两字的尊重和意识,那么忠勇伯家的小姐会过的好吗?
她在做梦!”
“若是宋博看重妻子,知道换位思考,大抵就是长兄一般的心情,这人年少来我家,我要护着她,她做错事要教导她,但也会生气争执,可是绝不会觉得被拂了面子。
毕竟妻子又不是下人,是他眼中平等的人,也是他愿意体谅她委屈的人,不是什么妾,再委屈面对老爷也要学着讨好,真惹怒了老爷就要被发卖,这是要和他相伴终生的妻子。”
“只要发妻不死,宋博只会有这么一个妻子,绍庭,如果是你,你会这么轻易松口,随意允诺了自己的婚事吗?”
祝绍庭当然不会,他不明白男女之情,但是时下成亲也不需要男女之情。
他只知道如此重要的人,必然要仔细挑选,不仅仅是喜欢,更要看妻子的品行,岳家门风,毕竟岳家要是个无赖,他这辈子都要和无赖扯上关系。
宋婉君倒不着急教导长子,时间还长,遇到事就提点两句。
她又问道,“你外祖父早就对我表明了态度,为什么他不直接对着宋博说这件事?”
祝绍庭,“要娘做这个人情?”
宋婉君揽着长子,“是啊,如此宋博就会以为是先说服了我,我再去求了爹。”
祝绍庭若有所思,外祖父真的对娘亲很好啊,在孩子眼中,对娘好的人,那么就天然会得到他的一份好感。
宋婉君又和长子说了两句,就让他先离开了。
她走进屏风,没好气地捏着女儿肉乎乎的小脸,“新柔,你什么时候偷跑进来的?”
祝新柔:“是大哥带我来的!娘,你怎么发现我的?”
宋婉君:……巧了,也是绍庭告诉我的。
祝新柔:……好吧。
“娘,那现在要怎么拒绝忠勇伯?”
宋婉君,“就说宋博早就定下了婚约。”
“娘,忠勇伯不会相信。”
宋婉君,“他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我家说了宋博有妻室,忠勇伯敢辱没门庭,让女儿做妾,那就做吧。
我还没见过勋贵女儿做妾呢,京城中一定会很热闹。”
当然这个热闹不是说京城中关于这件事的传闻,而是说朝堂内外的弹劾,忠勇伯府中中旁支的愤怒,勋贵人家的怒火……
毕竟让勋贵女儿做妾,这是在挑战所有人的底线。
勋贵女眷做妾,不是家族获罪,就是给皇帝做妃子……哦,宫妃不是妾,宫妃的品级和待遇以及死后祭祀,都不是寻常人家妾有资格高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