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澜说过奶奶和爷爷是青梅竹马,感情好得蜜里调油,是人人羡慕的一对。
爷爷去南边闯荡,是为了给奶奶挣一个更好的前程,一个情深义重的男人,怎么会轻易改名换姓,连自己的根都忘了?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刀哥跪在地上,膝盖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大腿,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又低了几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比刚才更甚,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自己回答的每一个字,都关系到他的小命。
投诚,就要有投诚的态度!
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和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给交代了。
“陆团长,这里面的故事,说来可就话长了。”刀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那模样活像旧社会里伺候大爷的仆人,“这事儿,我也是从老大那边零零碎碎听来的,绝对属实。”
他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详详细细地全说了出来。
“据说,当年陈老太爷他当年刚到港城那会儿,正赶上那边的帮派为了抢地盘,成天打打杀杀的,乱得很,老太爷一个内地来的人,哪里见过那种阵仗,不小心被卷进了青帮的恶斗里,受了重伤不省人事。”
“那些打手以为他断气了,就把他随便扔到了一条臭水沟里。”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去瞟陆知衍。
男人的侧脸线条如刀削斧凿,冷硬而坚毅,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无论投进去多少东西,都激不起半点涟漪,却又让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刀哥的心里越发没底,这人怎么比青帮的人都吓人,不过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就在老太爷快不行的时候,被一对心地善良的老夫妻给救了,那对老夫妻姓陈,也没什么家底,就是在码头附近开了个小小的茶摊,勉强糊口,他们把老太爷救回去,悉心照料,可等老太爷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了?”旁边一直沉默的阿力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觉得这故事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离奇,刀哥没骗人吧?
刀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别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插话。
阿力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只是那双瞪大的眼睛里,依旧写满了惊奇和难以置信,确定真不是吹牛?
陈老太爷身世这么曲折呢?
刀哥这才重新转向陆知衍,脸上的笑容愈发谦卑:“就是失忆了,老太爷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姓什么,家在哪里,都忘得一干二净,那对陈家老夫妻看他可怜,又找不到他的家人,就对外说,这是他们家失散多年的远房侄儿,让他留了下来,也跟着姓了陈,也算有了身份留在港城。”
“从那以后,陈老太爷就在陈家住下了,等伤好利索了,老太爷就跟着那对老夫妻一起摆茶摊,他脑子活泛,人又勤快,做的茶点心都比别家的好吃,茶摊的生意就越来越红火。”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老太爷盘下了第一间属于自己的茶点门面,再后来他的生意越来越大,又越来越多,经过这么多年,当年那个小小的茶摊,早就变成了如今港城数一数二的远洋贸易集团,咱们这些道上混的,都得尊称他一声陈老太爷。”
刀哥讲得口干舌燥,他偷偷咽了口唾沫,继续补充道:“其实老太爷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他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但因为完全不会粤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从内地来的,而且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和事,所以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一直没断了派人来内地寻亲。”
“只不过他什么都不记得,内地这么大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前些年不是情况特殊嘛,中断了一段时间,等到七七年之后,内地和港城的通信往来逐渐恢复了,陈老太爷就立刻又派人过来找,可他自己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大海捞针,哪那么容易啊。”
“再加上他前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几乎常年都待在医院里,家里的事都顾不上了,更别提找人了,可谁都没想到,从去年开始,老太爷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
说到这里刀哥的语气变得更加神秘兮兮:“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回到家之后,好像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关于家乡的事情,虽然模糊但想起了自己有妻儿,这一下那寻找亲人的愿望就更迫切了,可他这一着急,有些人可就坐不住了。”
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陆知衍的反应。
陆知衍静静地听着,听到澜澜的爷爷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九死一生,他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可一想到刀哥口中那些坐不住的人,想到她们竟然把歹毒的主意打到了澜澜身上,他周身的气压便骤然降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寒意阵阵。
奶奶等了一辈子的人,在港城有了新家,甚至那个家里的女人,还想加害于澜澜。
这个认知,像一根针狠狠扎进陆知衍的心里。
要是澜澜知道了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也肯定会替奶奶不值。
“那个陈家母子的情况呢?孩子都是陈老太爷的亲生孩子?”陆知衍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温度,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刀哥一听这个问题,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来了精神。
他知道表现自己价值的时候到了,他必须和那对母子划清界限,站到这位陆团长这边来。
不仅仅因为他是陈老太爷的孙女婿,而且这个陆团长是真人中龙凤啊。
他猛地摇头,像个拨浪鼓似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鄙夷:“那哪儿能啊,陆团长,您可不知道,她当年只是陈老太爷请来照顾养父母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