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鸣对着景妍的背影感叹道：“算盘精，一身反骨，警惕性还挺高。我们能吃了她吗？一点儿女人味儿都没有，面包脸、飞机场、稻田地，前不凸后不翘的……”
“好了，好了，别总拿一个小女孩开涮，满足你那点恶趣味。”江湛阻止他。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
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
我怀疑我钟情于黑夜，轻视了清晨
……
我是如此丰盈
比一片麦子沉重
但是我只是低着头
接受月光的照耀。
路一鸣念的诗顾瀚和江湛听都没听过，当然不知道来自于余秀华的诗，也懒得思考用在这里是否符合意境，只是对视笑笑，无奈地摇摇头。
景妍明明是婴儿肥，到他嘴里就成了胖乎乎。
景妍坐在楼下的凉亭里思绪万千。
旁边就是儿童乐园，小朋友们嬉闹奔跑，后面跟着精心呵护的家长，或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是爸爸妈妈。
有人拿着水壶，有人拿着衣服，有人拿着扇子……
她不记得小时候有没有这样开心地玩过，记忆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偶尔还有丁姨和明宇哥。甚至都习惯了没有人说话的日子，她没有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
被人精心呵护是一种什么感觉？
亲昵地喊一声“爸爸、妈妈”，然后被搂在怀里，被亲一口脸蛋，叫一声“宝贝儿”是什么感觉？
校门口，大雨滂沱，有人来接，递上一把伞是什么感觉？
回到家，房子里温暖如春，饭桌上有可口的饭菜，热气腾腾，一家人围坐，亲亲热热，那是什么感觉？
景妍眼睛湿润了。
一个小小的足球滚到了她脚下，走过来一个胖胖的小男孩。
景妍把球捡起来递给他。男孩接过足球，双手抱住球，盯着她的脸看。
“姐姐，你哭了？”
她笑笑。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景妍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你长得也很帅。”
“姐姐，你长得特别像我们幼儿园的刘老师，她比你胖。”
景妍被逗笑了，两个小酒窝灵动可爱。
“宝贝儿，在和姐姐聊什么？我们该回家了。”孩子的妈妈拉起小男孩的手，对景妍笑笑。
小男孩从妈妈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桃子，又拿出一把门口超市赠送的扇子，一起递给景妍。
“送给你，漂亮姐姐。桃子解渴，热了就扇扇子哟。”
景妍连忙推辞，小男孩的妈妈笑着，“收下吧，孩子的心意。这是投缘了。”
一股暖流抚过她的心头，她嗓子眼发酸。
孩子妈妈领着小男孩，和景妍挥手道别，“快和姐姐说再见。”
“漂亮姐姐，再见。”
小男孩走了五六步，突然转回头大声说：“姐姐，别哭了，你要好好的啊。”
景妍点头，笑着和小男孩挥手告别，眼泪却不自主地“簌簌”落下。
天越来越黑，儿童乐园里的人都走光了。景妍坐上秋千，慢悠悠地荡着。腿部发力，越荡越高。飞起、落下、再飞起、再落下……
人生是不是就是这样？时高、时低。
景妍看过很多名人传记，励志的名人名言记了一大本，颓丧的时候就会翻翻。
人间啊，又不是天堂，各人有各人的苦。
何以解忧，唯有唱歌。一唱治百病，一唱平天下。
她长舒一口气，哼唱起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
……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
景妍闭着眼睛，头抵着秋千的钢索。秋千渐渐慢下来，像摇篮一样晃着这个孤独的小女孩。
她睡着了。
微风吹过，一丝凉意抚过景妍精致的脸，她醒了。
旁边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人。她扭头看，是阿文先生。四目相对，两个人会心一笑。
“阿文先生，你们吃完了？”
“嗯。刚吃完。”
“那我上楼收拾厨房。”景妍起身。
“他们俩在喝茶，我有点撑，下来走走。”
景妍听说路一鸣没走，又坐了回去。江湛看得出来，她怕路一鸣。
“你不饿吗？”江湛问。
“还好。”
“其实你可以先吃的。”
“那样不好，雇主没吃我们打工的怎么可以先吃呢。”
景妍和江湛的秋千一前一后慢慢地荡着，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那你就一直饿到现在？”
“没什么，习惯了。”
江湛的眼睛暗了一下，这小女孩真挺可怜的。
“平时上课的时候也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吗？”
“那不能，上课要吃得饱饱的，不然哪有力气唱歌？”
景妍低头含羞一笑，江湛的眼睛又亮了。
“景妍，你是什么专业？”
“声乐表演。”
“女高音？”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景妍没想到阿文先生会用这么恰当的词语形容自己的专业，一般人只会说她是个唱歌的。谈起自己的专业，景妍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对着阿文羞涩一笑，露出甜甜的两个小酒窝。
这个美丽又心无城府的笑让江湛的心豁然开朗。
“美声？”
“对。不过民族和流行的歌曲我也能唱。老师说：‘美声’在意大利语里的原意就是美好的声音。”
景妍咬着嘴唇，腼腆地笑着，谈起自己的专业，她话多起来。
“那你将来是要唱歌剧的喽？”
景妍抬眼望着辽阔的星空，眼里满是希望，“对，唱歌剧是我的梦想。”
“有梦想就一定能实现。”
江湛看向景妍，她笑得开心，像吃到美味冰淇淋的小孩子。
“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努力的！Fighting！”
景妍振臂高呼，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她真的是在给自己打气。
那一刹那，江湛表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