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着苏璃的手往山洞里钻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炸起来。
洞外那阵轰鸣刚歇,密林里的风就裹着腐叶味灌进来,混着远处黑袍人嘶哑的喊杀声,像根细针直往耳朵里扎。
\"顾郎。\"苏璃的玄铁剑擦着我胳膊抬起来,剑刃在火光里泛着冷白,\"洞壁的符文。\"她另一只手攥紧我的手腕,指尖凉得像浸过冰水——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从前在青岚宗被长老刁难,她也总这样悄悄攥住我。
我借着韩枫举高的火折子看过去。
洞壁上的刻痕比石塔里的更深,有些地方被钟乳石的水渍泡得发乌,最下面一行小字却突然清晰起来:\"承厄者入,藏渊洞开\"。
我喉咙发紧——\"承厄者\",这三个字像根刺扎进记忆里。
三天前在石塔地宫,那具骨架胸口的玉牌上,也刻着同样的篆文。
\"韩兄弟,火折子再近些。\"我压着声音。
韩枫应了一声,火折子的光抖了抖,照出他额角的血痕——刚才在洞外被碎石擦的,现在结了层暗痂。
他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指节发白,指缝里还沾着没擦净的黑血,是那具突然暴毙的黑袍人的。
洞深处的滴水声突然变了。
原本是\"滴答、滴答\",现在像有人拿锤子敲石头,\"咚——咚——\",每一声都震得洞顶落灰。
镇厄剑在我掌心发烫,剑鞘上的宝珠跟着滴水声明灭,像活物在呼吸。
苏璃的剑尖微微颤抖,指向黑暗里某个点:\"顾郎,那东西...在动。\"
我的混沌灵识瞬间铺开。
精神力像被人猛地抽了一鞭子,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是过度使用的前兆,但顾不上了。
灵识扫过洞壁、钟乳石、潮湿的地面,最后停在前方五丈处。
那里有面石墙,石墙后面...有东西。
\"石门。\"我松开苏璃的手,镇厄剑\"嗡\"地出鞘三寸,\"上面刻着符文,和石塔地宫的封印阵图很像。\"
韩枫凑过来,火折子的光映得他眼底发红:\"能开么?\"他声音发哑,我这才注意到他嘴唇干裂,估摸着从早上逃到现在,水米未进。
\"试试。\"我舔了舔发涩的嘴唇。
混沌灵识再次涌出,这次更疼,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扎进天灵盖。
符文在灵识里显形,是盘绕的蛇形纹路,每道蛇眼里都嵌着极小的星图——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是用星轨之力锁着什么。
\"小心。\"苏璃突然拽我胳膊。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洞壁上的符文不知何时泛起青光,像被谁泼了层磷粉。
镇厄剑的宝珠突然大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等再看清时,石门上的蛇形纹路正在游动,蛇头全部转向我。
\"承厄者...\"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
我踉跄一步,额头抵在冰凉的石门上。
苏璃的手立刻按在我后心,玄铁剑的剑意顺着她的灵脉渡过来,像盆冰水浇醒了混沌的神智。
\"是符文在说话。\"我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灵识里的蛇形纹路突然静止,每道蛇眼都凝成一点星光,\"它说...承厄者可解。\"
苏璃的剑在身侧划出半弧:\"顾郎,你就是承厄者?\"
我没说话。
三天前那具骨架消失前冲我点头的画面突然闪过——或许从石塔地宫开始,这局就布好了。
我闭了闭眼,精神力不要命地往灵识里灌。
蛇形纹路在灵识里拆解,每拆一道,太阳穴就像要裂开;拆到第七道时,喉咙里突然尝到铁锈味,是鼻血。
\"顾尘!\"苏璃低喝一声,手掌按在我后颈的大椎穴上。
她的灵气温热,顺着经络冲进识海,像根绳子拽住即将溃散的灵识。
我咬着牙,最后一道蛇形纹路\"啪\"地断裂。
石门发出闷响,缝隙里渗出幽蓝的光。
韩枫的火折子\"啪嗒\"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我看见他后背的衣服全湿了,沾着草屑和泥点——那是刚才在山路上滚下来时蹭的。
门后是座地下宫殿。
说\"宫殿\"都委屈了,穹顶高得看不见,四壁嵌着拇指大的夜明珠,照得整个空间像浸在月光里。
正中央是座石质祭坛,祭坛上摆着颗拳头大的宝珠,表面流转着金红两色光纹,像有活物在里面游动。
\"那是...\"苏璃的玄铁剑垂下来,声音发颤。
她极少露出这种表情,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在黑市,我们被十二煞围堵,她护着我杀出重围时,眼睛也这么亮。
我的混沌灵识不受控制地涌过去。
宝珠的信息像潮水般灌进来——这是\"两仪镇世珠\",能镇压灵气暴动,能破万法封印,最关键的是...能屏蔽修士的灵识探查。
\"我们需要它。\"我喉咙发紧。
追兵的灵识能锁定我们,就是因为苏璃身上的玄铁剑带着青岚宗的标记。
如果有这颗珠子...
\"顾郎!\"韩枫突然拽我胳膊,他的手指在抖,\"祭坛下面...有字。\"
我低头。
祭坛底座刻着一行小字:\"取珠者,承厄终章\"。
最后一个\"章\"字被人用利器刮掉了,只留半道划痕。
镇厄剑突然剧烈震动,剑鞘上的宝珠和祭坛上的珠子遥相呼应,发出蜂鸣。
我伸手的瞬间,苏璃的手按在我腕上:\"顾郎,这太顺利了。\"她的拇指摩挲着我腕间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当赘婿时,苏家养的恶犬扑过来,她用匕首替我挡的。
\"我们没得选。\"我反握住她的手,\"追兵最多半炷香就到,带着这珠子,他们找不到我们。\"
苏璃松开手,退后半步,玄铁剑指向宫殿四角。
韩枫摸出三张符纸,分别贴在左右和身后的柱子上——那是他花了三个月才画成的困灵符,平时宝贝得很,现在眼睛都不眨地用了。
我伸手攥住宝珠。
入手的瞬间,整个宫殿剧烈震动。
祭坛底座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洞外传来山崩般的轰鸣——是之前坍塌的山洞?
不,更响,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破土而出。
\"走!\"我拽起苏璃就跑。
韩枫跟在后面,困灵符的光被震得忽明忽暗。
刚冲到石门口,头顶的夜明珠接二连三地坠落,砸在地上碎成星芒。
苏璃突然转身,玄铁剑挑飞一颗砸向我的珠子,剑刃擦着我耳朵划过,带起一缕头发。
\"顾郎小心!\"她的声音被震动声撕碎。
我回头,看见祭坛上的刻字在裂开的石缝里泛着血光——\"承厄终章\"的\"终\"字下面,还藏着一行更小的字:\"血祭启\"。
洞外的天光突然大亮。
我们冲出山洞时,夕阳已经沉到山尖,密林里的树影拉得老长。
但那些黑影不是树影——上百个黑袍人举着骨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最前面的那个,面门上有道刀疤,正是三天前在石塔外截杀我们的\"血煞堂\"大统领。
\"顾尘,交出镇厄剑!\"刀疤的声音像刮铁板。
他身后的黑袍人开始结阵,我认得那是\"十杀锁灵阵\",一旦成阵,合体期修士都难逃脱。
苏璃把玄铁剑横在我面前,发梢被风掀起来,露出耳后那枚我送她的青玉耳坠——那是在青岚宗后山,我们用最后三颗灵石换的。\"顾郎,你带珠子先走,我和韩兄弟断后。\"
\"放屁!\"韩枫抹了把脸上的灰,短刃在指间转了个花,\"要走一起走,老子还没吃烤兔子呢!\"他冲我挤了挤眼,嘴角扯出个歪歪的笑——这是我们小时候约好的暗号,意思是\"别慌,有我\"。
我攥紧两仪镇世珠,混沌灵识铺向密林深处。
精神力几乎要耗尽,太阳穴疼得像要炸开,但我还是找到了——密林最深处有片乱葬岗,坟头的老槐树遮天蔽日,灵识探不进去。
\"跟我来!\"我拽着他们往密林跑。
身后传来刀疤的怒吼,还有骨刀划破空气的尖啸。
苏璃的玄铁剑在身侧划出银弧,砍翻两个冲过来的黑袍人;韩枫的短刃淬了毒,每刺中一人,对方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我们冲进密林时,最后一线夕阳刚好被山尖挡住。
树影里突然窜出一只白狐,眼睛泛着幽蓝,冲我们叫了一声,往乱葬岗方向跑去。
\"顾郎!\"苏璃的声音里带着警惕。
我回头,看见刀疤已经冲进树林,他手里的骨刀正对着我们——那刀身上的血光,和祭坛下的刻字一模一样。
风突然大了。
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梵唱,像是...寺庙的晚钟?
但没时间细想了。
我咬着牙往前跑,两仪镇世珠在掌心发烫,像团火。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乱葬岗的老槐树已经近在咫尺,树影里好像有什么在动,黑乎乎的,看不清。
苏璃突然拽我:\"顾郎,那狐狸...\"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只白狐不知何时停在老槐树下,回头冲我们眨了眨眼睛。
它脚下的地面,露出半块青石板,石板缝里,有暗红的液体正缓缓渗出,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