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只听柳氏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笑声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格外阴森:“沈清荀,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沈家留不得我。”
“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还瞒得下去吗?”
沈清荀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咬牙切齿道:“柳氏,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胡言?”
柳氏幽声质问道:“当年京城来的陆砚舟陆大人是怎么死的。”
“住嘴!”
柳夫人心头微苦,却还是疾声打断了女儿的话。
她眼含热泪地走了过去,目光里满是哀求,对柳氏说道:“当年的事情,不可妄言。”
锦瑟听到此处,声音冰冷如霜:“离京之前,我曾调查过当年陆砚舟巡察江州之事,曾有数十百姓拦马状告沈家勾结官员、舞弊赋税。此后陆砚舟同罗景死在洪灾中,此事不了了之。”
“柳氏,你想说的可是此事?”
柳氏此刻却把目光投向母亲柳夫人,那双苍老又慈爱的眼眸里分明写满了不要说。
当年,她十分抵触与沈家的婚事,尤其是知道要嫁的人是沈家大少爷沈清荀。
哪怕以绝食相逼,一向疼爱她的父母还是坚持要将她嫁入沈家。
而她也隐隐发觉,父母在与沈家结亲一事上,有所隐瞒。
不然江州的权贵豪绅那么多,为何偏偏挑中沈家的儿子?
直到她接下记在罗家户口簿上的两百多亩田地。
天下黄册,该载户籍、事产,实国家重务,亿万载无疆之根本也。
沈家坐拥上元县半数良田,家底丰厚,主动帮县衙修桥梁,铺民道,立祠堂,开私塾,偶尔还会周济穷人和资助读书人。
如此的首富之家,但在县衙的黄册上,沈家户头却仅记载有五十亩田地。
其余田地则分别记在张家、李家、赵家等共二十户人家头上,不仅由他们上缴赋税,还要他们按照丁口数量分别负担徭役。
此举需买通甲首、里长、乡老,以及县衙各级官员,请他们设法遮掩。
而起初并不愿意接受此事的乡民,沈家会找来护院闲汉,打到他们服软为止。
最后他们纵然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否则在本乡无法立足。
沈家的每一分家资,都沾有贫困乡民的血泪。
但更令人心惊的是,柳氏的父亲柳如晖也是被沈家贿赂的官员之一。
沈家若被查出来,那柳家也将大祸临头了。
柳氏指尖用力攥紧,眼中满是挣扎与不甘道。
“不,不是。”
柳夫人颤抖的声音如重锤般敲击着她的心。
“女儿,人死如灯灭,有些事不如算了吧!”
竟然就不追究了?
锦瑟心中陡然警铃大作,本能地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沈清荀见状,朝沈二叔对视了一眼。
两人方才皆惊出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
此刻,他只想快点摆脱这危险的局面。
“锦瑟姑娘、柳夫人,一会儿我们还约了商客谈事,今日就.....”
沈二叔收到沈清荀递来的眼神,轻声说道。
礼数上十分得体。
柳夫人见状立刻会意,接过话头道:“好,那我们今日就先走了。”
说完,柳夫人带着人准备离开。
锦瑟也后脚跟着出了沈家。
待几人走后,沈氏祠堂里一下冷清下来。
一个身穿绿袍,满脸阴鸷的男人从祠堂后面走了出来。
他扫视一圈众人,冷冷道:“家主,柳氏的魂魄留不得,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
***
从沈家出来,锦瑟就见陆时铭驾着马车等在外面。
“走,带你去见个人。”
看到陆时铭身旁坐着沈清源,她微微有些惊讶道。
“沈二爷怎么也在?”
沈清源看了眼陆时铭,见他微微点头示意可以说。
才稍稍退到马车里面,等锦瑟坐下后对她说道。
“我知道当年罗家的遗孤在哪里,带你们去见她。”
当年,沈清源同师父四处行医,经过了许多地方。
因着他当年与罗景的女儿有些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便一直留心罗家人的下落。
每到一处行医的地方,他都会多方打听。
后来,终于在一个深山的小村里,找到了当年罗景女儿的下落。
知道陆时铭是陆砚舟的儿子后,沈清源主动找到了他。
虽然十几年前他只有几岁,对当时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
可这么多年来,他与罗景女儿时常保持书信往来。
他知道,当年陆砚舟和罗景的死另有隐情。
沈家这么多年已然成为了盘踞在上元县的一只巨型吸血鬼。
百姓被敲骨吸髓,压榨过多...
这一切,也该是个头了。
沈清荀三位横死的新娘,便是老天爷给他们沈家的警示。
若再执迷不悟,只怕沈家必遭天谴。
想到此处,沈清源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深山之中的破旧茅屋前。
茅屋破旧不堪,周围杂草丛生,很难想象竟还有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沈清源上前和罗景女儿说明来意后,女人警惕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缓缓上前请锦瑟二人进屋。
“你们还带了其他人?”
罗景女儿脸色突变,猛地沉下目光。
只听屋外的大黄狗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平日里,只有生人出现,它才会如此狂吠。
“我出去看看。”
沈清源站起身,走到屋外目光朝四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看去。
杂草太深,再加上傍晚的光线有些昏暗,就算有人躲在草丛里也很难发现。
他又往外走了几步,听到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他感到背后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抵住后背,一只手掐住他的咽喉。
“别说话,否则立刻杀了你。”
沈清源眼皮一跳,耳边听见一阵极轻的“呲呲”声,目光随之望向脚下。
才发现不知何时,那草丛里竟然布满了火药。
此时脚边的引线已经点燃,火星迅速地沿着引线一路飞快向着身后的茅屋跑去。
“有炸药!快跑。”
沈清源顾不上被掐喉的窒息感,拼出最大的力气发出剧烈的嘶吼。
屋子里的人迅速闻声而动。
陆时铭拉起锦瑟的手腾的从茅屋后面冲了出去,身后跟着罗景女儿。
眼前引线上的火光就快要烧到屋子里,但人却被惊动得全部离开了屋子。
沈清源身后的黑衣男子心头大乱,暴怒之下,一脚踹在沈清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