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又一个所谓的“证人”——一个眼神躲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男人——刚刚结束了他漏洞百出的“控诉”,声称在女爵领地的森林里被“绿皮怪物”抢走了“祖传的银杯”。
法官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按照流程询问被告是否有话要说,目光习惯性地投向艾格尼丝,预备着迎接她一如既往的沉默或是简单的否认。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艾格尼丝开口了。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一丝戏谑。
“法官大人,” 她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证人”身上,“这位先生所言,倒是有趣。我拉文德领地的森林广袤,敢问这位先生,您是在哪片林区丢失了您那‘祖传’的银杯?是靠近黑水河的沼泽林,还是北坡盛产铁木的红松林?具体的时日可还记得?我领地的巡逻队都有详细的记录,或许可以帮这位先生找回失物呢。”
那“证人”被问得一愣,张口结舌,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我……就是……就是林子里……”
“哦?” 艾格尼丝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只是‘林子里’吗?那可真是……令人遗憾。毕竟,据我所知,我领地严格限制外人进入狩猎,尤其是携带贵重物品。这位先生,您又是如何带着‘祖传银杯’,深入到‘林子里’的呢?”
她的问题看似寻常,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证词的薄弱之处。那“证人”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法官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前两天她还只是沉默和否认,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这些问题……虽然刁钻,但确实不好回答…… 他看向那个手足无措的“证人”,心中暗骂一声“废物”。
艾格尼丝看着他们窘迫的模样,心中冷笑。袖子下的手指不再紧握那冰冷的胸针,而是轻轻舒展开来。 拖下去……只要能拖下去……就有希望。杨浩……你这个混蛋,总算……没让我白等。 她现在只想撑下去,撑到能和他再次相见的那一刻。
法官用力敲了一下法槌,试图夺回对场面的控制。“肃静!被告,不得诱导证人!你只需回答,是否承认……”
他的话还没说完,法庭侧面的大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不准你们欺负艾格尼丝姐姐!”
一个清脆响亮、带着少年特有音质的喊声打破了法庭的沉闷。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华贵蓝色丝绒外套、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小男孩正站在那里,小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狮子。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惊慌失措的宫廷侍从,显然是没能拦住他。
正是里昂皇子!
杨浩在人群中看到这个突然闯入的小男孩,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玛丽亚提到的、唯一可能帮助女爵的里昂皇子。来得正好!
里昂几步冲到法庭中央,小小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他伸出手指,指向那些目瞪口呆的“证人”:“你们都是坏人!撒谎!艾格尼丝姐姐才不会做坏事!她对我最好了!你们凭什么污蔑她?!”
他又转向法官,毫不畏惧地质问道:“还有你!你这个老头子!为什么不帮艾格尼丝姐姐说话?!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伙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贵族们交头接耳,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法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到了极点。斥责皇子?他没那个胆子。任由他胡闹?这法庭的威严何在?而且……万一这小祖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殿下!殿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法官连忙从高高的审判席上走下来,脸上挤出无比和蔼、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试图安抚这个小皇子,“这里是审案的地方,小孩子不该来的。来,听话,跟侍从们回去玩,好不好?”
“我不走!” 里昂倔强地甩开法官伸过来的手,“你们在欺负艾格尼丝姐姐!我要在这里保护她!” 他跑到被告席旁边,仰着小脸看着艾格尼丝,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信任和担忧,“姐姐,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冤枉你的!”
艾格尼丝看着眼前这个护在她身前的小小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里昂柔软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里昂,谢谢你。姐姐不怕。” 傻孩子……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
法官看着这情形,一个头两个大。他知道今天的审判是进行不下去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敲响法槌,声音带着一丝仓促和无奈:“鉴于……鉴于出现意外情况,本次审判……暂时休庭!明日再审!退庭!”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带着那些“证人”和法庭官员也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离开,生怕再被这位小皇子缠上。
旁听的人群也开始散去,议论声更大了,今天的“大戏”显然比预想的更精彩。
杨浩一行人也随着人流,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法庭。刚才里昂皇子的出现,无疑打乱了国王的计划,也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艾格尼丝看着里昂被侍从们半哄半劝地带离法庭,又看了一眼人群散去的方向,那个高大的、戴着兜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缓缓站起身,在卫兵的“护送”下,重新走向那王宫中的华丽囚笼。
但这一次,她的脚步,似乎比来时,要坚定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