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金乐沉思许久,顾相思跪到双腿发麻也不见他发话。
“皇兄......”她忍不住小声提醒。
裴金乐捏着手串的手一顿,终于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冷,“钰儿,说试行的也是你,让暂缓的也是你,你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顾相思猛然一震,有阵寒意仿佛小蛇一般悄悄爬上背脊,说不出的古怪。
似乎这话中意有所指,语气也不像从前疼爱妹妹的宠溺,是君对臣的威慑和严肃。
“不敢......”
顾相思的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只觉一股真正的天子之威将她压得不能再低。
裴金乐看她一副惶恐害怕的模样,也不愿再逼她。
小荣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他最近几日也在为岐州的试行进行不顺利而担忧。
“罢了,朕会暂缓试行,但因此却出了什么差错,朕可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他放松下紧绷着的态度。
顾相思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敢呼出来,她如蒙大赦,“淳熙明白!”
——
皇帝诏几名方田使回京述职汇报,均税法在岐州的试行也就名正言顺地暂缓下来,又命刑部和大理寺严查小荣被害案,抚慰民心,不得影响试行。
顾相思按照丁火纸条上说的,让试行停下来,才会放了柳絮。
她从宫里出来之后,便一直在府里等着柳絮回来。
一连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柳絮!”
顾相思正坐在庭院内的石凳上,一扭头只见那张久违的冷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使忍不住大喊,是阿鼠把柳絮带回来了,
她赶紧三步跨两步就冲了上去,一把将柳絮抱在怀里。
柳絮习惯冷淡的脸色逐渐被激动冲散,她下巴搭在顾相思肩头,眼中含着泪花,泪水将落未落。
“相思姐......”
“你终于回来了!”顾相思紧紧拥着柳絮。
她双眼虽是饱含热泪,但神情却有一丝难堪,“相思姐......我还没换衣服呢。”
柳絮这段时间被扣押在大牢里,衣裳脏污,也不曾得过清洗,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难闻的味道。
可顾相思没有在意,拍了拍柳絮的背安慰着,“没事的,你受苦了,可受什么伤?”她双眼不停在柳絮身上打量,生怕柳絮在牢里遭罪。
她有些自责,若不是那天夜里她非要见小荣,去让柳絮将小荣带来,也不会从第一发现人被污蔑成贼喊捉贼。
柳絮抽了抽鼻子摇摇头,“没有,相思姐不用担心,我还以为我再也出不来了呢......”
“呸呸呸!不许说这种胡话,有我在,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顾相思佯装皱着眉头,“先去换衣服吧。”
柳絮应声后往自己的寝屋走去。
阿鼠站在一旁看着也有些许欣慰,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他将手里端着的茶水放在庭院里的石桌上。
他给顾相思倒上一杯清茶,问道:“顾姑娘,那个丁火就这么大本事,按约定的停掉试行他就能放了柳絮姑娘了?”
顾相思抿了口茶水,嗤笑一声,“他有个屁的本事,是他背后的靠山有本事。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阿鼠答:“你之前怀疑丁火投靠的官员们我大致都摸了点,发现他们并没有和类似的生人又过来往,最后只剩下魏措被没有查了。”
顾相思之前把丁火有可能投靠的官员的名单列出来给阿鼠,让他去一个个排查丁火到底是躲在哪座大山背后,但现在阿鼠一番话已经不言而喻。
不仅在大理寺内有人,能做到污蔑柳絮是凶手的,连周灵运都搞不定的,刑部也有人想要潦草结案,也只有魏措才有这个能力和手段。
亦如同当年顾家被人灭口,全家灭门,最后却因“自相残杀”而草草结案,是他的惯用手段。
“明天你还是去宰相府确认一下,他是否真的投靠魏措了。”顾相思道。
“好。”阿鼠应声。
柳絮换好干净衣裳回来,看到顾相思和阿鼠二人不知谈了什么,神情都变得微微凝重。
“你们再说什么?”柳絮轻声道。
顾相思给她斟了杯茶,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没啥,来,先喝口茶吧,今晚我叫小厨房加菜,算是给你接风了。”
柳絮坐下来接过茶杯,心情也不是很轻松,她知道自己这一趟想要出来很困难,但顾相思还是选择把她救出来。
她刚有几分动容的脸色又缓缓回到往常那副冰冷,有些担忧地问:“相思姐,我听说你为了救我出来,不惜停掉岐州试行吗?”
“......嗯。”顾相思不自然地点点头,她怕柳絮会因此有心理负担。
“可相思姐,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变法吗?这往后还要怎么将此事推行下去?”柳絮语气有些着急起来。
顾相思她好不容易才把均税法推行到这一步,可不能就这样轻易错过。
“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柳絮又问。
霎时间,顾相思脸上那一丝丝喜悦又瞬间化为乌有。
她沉默半晌没有回答,柳絮从她隐忍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到底是什么人?”
“是顾姑娘的师兄!”
阿鼠忍不住替顾相思说出来,这段时间丁火的得寸进尺让他满肚子气没地儿撒。
他神情愤愤,“那个师兄叫做丁火,他识破顾姑娘不是真正的淳熙的公主了!借此就勒索了两千多两的银子!还用你的性命累威胁顾姑娘暂停岐州试行!”
柳絮听罢大惊。
“顾姑娘,难道咱们就这样受他威胁一辈子吗!”阿鼠恼怒道。
顾相思何尝不气愤,她藏在袖中的拳头早已捏得紧紧。
当初师父留他一命是看在曾经的师徒情分上,现在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要挟自己,助纣为虐!
“就凭他助纣为虐这一点,我就要替师父清理门户!以绝后患!”顾相思瞪着双眼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