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长林走了出来，站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确保没有被人跟踪，才掏出电话，拨通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内线电话。
荷花接起电话：“喂？”
邹长林道：“荷花姐！我是投资三部的邹长林，副主管邹长林呐！”
“哦，有什么事吗？”
“我有十分重大的事情，要亲自和董事长通话！”
荷花不急不慢地道：“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你们的主管汇报，然后由你们主管向董事长亲自汇报。你这属于越级汇报，我不能给你接通。”
“荷花姐，这件事十万火急，你帮帮忙，帮帮忙啊！”
“邹长林是吧？”荷花冷冷地道：“你知道咱们公司一共多少个部门？有多少总裁、副总裁、主任和主管？董事长每天已经很忙了，如果各个部门的副主管、小组长都要亲自找董事长汇报，那她干脆什么都别做，天天听你们汇报算了。”
“荷花姐，这件事时光重大！”邹长林没办法：“荷花姐，我没吓你，这件事关乎我们的跨海大桥项目是否能够中标！而且十万火急，你拖个十分钟，可能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您想清楚！回头董事长问她为什么没接到我的电话，我可不敢撒谎骗她！”
“哦？这么严重？那你等一下。”
很快，那边传来了姜姝姌的声音。
“谁啊？”
听到姜姝姌的声音，邹长林感觉一阵恍惚。
这个声音他极少听到，但是每次听到，都会为这个声音感到迷醉。
姜姝姌的声音那么冷淡，但是令人着迷的就是她的这种冷淡。
冷静、淡然，天塌地陷，她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其实下层员工和中层管理很少见到姜姝姌发脾气的样子，因为她根本懒得跟员工、底层管理发脾气。
她有事都是和大人物说，所以，留给世人的印象，永远是清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的绝尘仙子的形象。
邹长林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深吸一口气：
“董事长您好，我是投资三部的副主管邹长林。”
“说事儿。”
“是！关于明珠集团要淘汰我们的竞标资格，现在我和主管劳晓茵正在和明辉集团交涉。据我观察，明珠集团淘汰我们的这个决策并不是没有回旋余地。我个人觉得，他们是想逼我们让利给明珠集团，然后才肯带着我们入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我们明辉入局的希望很大，所以他们要提前动手，做到利益最大化……”
“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吧。”
“是！我希望董事长能够给我们主管一个授权，允许她适当让一些利润给明珠，这样明珠拿到了好处，就会带我们上车……”
“行了，我知道了。”姜姝姌道：“授权没有，让利不可能。告诉劳晓茵，办法自己想，把这个项目给我拿下。”
“不是，董事长，其实这件事……”
嘟——嘟——嘟——
对方结束了通话。
邹长林愣在原地，一分多钟没缓过来。
什么情况！？
这么大的事，这么重要的情报，董事长竟然……丝毫不在意！？
办法自己想，项目必须拿下？我们拿什么拿下啊？
明珠集团不是善男信女，焦明珠、王淼更不是吃素的，就连那个梁爱玲都是长着八百多个心眼儿，一句话里有八个坑等着你往下跳。
这种情况下，你不给他们一口肉吃，他们能带咱们玩儿吗？
董事长是真的不懂，还是真的糊涂了？
现在对明辉来说，不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时机，从长远看、从宏观看，拿下这个项目才是重中之重，能留在牌桌上比什么都重要。
这才是之后明辉集团重回巅峰的基础和基本啊！
现在死咬着利益不撒手，明珠转头就能找一大批拿着钱求着他们给推荐席位的中小企业。
这个情况……董事长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邹长林额头冒出了汗珠。
作为投资三部的副主管，以前是组长，他自问自己的格局比一般的员工大。
看企业、看市场、看竞争对手、分析项目数据……自己不说能高屋建瓴吧，最起码绝对是能够从宏观上看待情况的人。
自己早就该提起来了，只是明辉集团的能人太多，才让自己一直无法施展。
现在……明明是……
等等，那是谁？
邹长林看到，隔着一个玻璃隔间，对面的一个人也在打电话，而且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正是李尘。
李尘握着电话，脸上带着笑容：“焦明珠，你搞什么飞机？”
焦明珠立刻道：“少主息怒，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给那个王淼打电话！”
李尘说完就挂了电话。
转身往回走，直接就看到了邹长林。
李尘一笑：“前辈好。”
“好个屁！”邹长林道：“现在你得叫我副主管！”
“哦，主管好！”
邹长林没想到李尘没叫他副主管，直接叫他主管，愤怒值稍微降低一些：“这一次倒是机灵！我问你，你出来干嘛来了？没看到里面正在打仗吗？”
“打仗？”
“商场如战场！现在是主管最需要人的时候，你不在里面给她站脚助威，跑外面来干什么？”
“哦，我有个电话……”
“你少扯没用的！工作时间，接私人电话没完没了，这个时候还打个屁得电话，赶紧给我进去！”
李尘微微一笑：“主管先请。”
双方的团队还在相互提交各自的意见。
王淼的团队很强硬，一步不退。劳晓茵也是绝不放手，不肯作罢，你不答应，我就一直坐在这里跟你讲道理。
大有一种要和你掰扯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劲头。
王淼快崩溃了：“哎呦我的劳总啊，我真的是服了您了！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去等通知，我和我的团队再研究一下，好不好？”
“我回哪儿等通知？”劳晓茵给气乐了：“这么大的项目在我手上飞了，我回哪儿去？回办公室坐着吗？王总您是明白人，如果您的项目被人说拿下就拿下了，您能乖乖地回到办公室喝咖啡、看足球吗？”
“可是现在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我们完全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现在要改变你的想法。”
王淼大手一挥：“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邹长林回到了劳晓茵跟前：“我和董事长沟通过了，她……没有给我们让利权限。”
劳晓茵转过头，看着他：“谁让你联系董事长的？”
“我……我不是觉得……咱们没有她给的政策加持，这个项目就要保不住吗？”
“谁告诉你项目保不住了？保不住我带着人在这里干什么？”
梁爱玲笑着道：“劳总，邹副总，我的建议是，你们把资料再弄一弄，今天下班之前再交上来。我和我们部门的兄弟们再加个班，一定仔细地研究你们的材料，然后再给你们答复，您看这样可以吗？”
劳晓茵刚要说话，王淼站了起来：“对不起啊劳总，我我我接个电话。”
“唉你……”
王淼没理会劳晓茵等人，直接接起电话就往外面走。
劳晓茵看了一眼李尘，李尘点点头。
劳晓茵有了底气，她知道，这个项目的关隘在李尘和焦明珠。
什么让利不让利，如果明珠集团要利润，根本不用做这么难看，一开始就可以把该要的要到手。
如果李尘那边没问题，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就是要人情。
除非，李尘和焦明珠的私人关系，只能支撑这个项目走到这一步，焦明珠在手头名额宽裕的时候，给李尘一个无妨，但是在遇到取舍的时候，会第一个刷掉李尘这边的关系。
但是凭借大姐的沉稳，李尘的自信，劳晓茵判断，不会是这个情况。
李尘的关系依旧好用，牢固不破。
那问题极有可能是，焦明珠本人在向李尘要人情。
大概意思就是，你看看，为了你这件事，我本来是应该刷掉你的，但是看在咱俩交情的份儿上，我留下了你，刷掉了比你更具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只是不知道，这个举动，是焦明珠自己的意思，还是王淼个人擅作主张。
只是明珠的人在等一个火候。
而正如邹长林说的，自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等，就是耗。
一直耗到那个临界点出现，事情自然会有转机。
看到王淼紧张兮兮地出去接电话，李尘知道，这是焦明珠要骂他了。
果然，王淼回来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坐下的时候，看了李尘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但是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坐下以后，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手指也不老实地一会儿敲敲桌面，一会儿去弄弄裤子的褶皱。
李尘看了看时间，有些烦躁了，刚要站起来说话，被邹长林一把拉住。
邹长林觉得，自己的时代来了。
他也发现了王淼的变化，他决定赌一把，这一把如果赢了，一百万的奖金就是自己的了。
而且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自己一个人拯救了这个项目，那就不只是一百万这么简单了。
自己会得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在自己的履历表上；整个明辉集团都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自己将会直接被提拔起来，至少待遇上将会是主管级别的；而且这个项目自己一定能拿到一个大红包，年底的年终奖也将是超越以往的，甚至有可能会得到一点项目分红……
命运！成败！未来！
在此一举！
邹长林站了起来：“王总，梁总，还有明珠集团的兄弟们，请允许我，阐述一下我们公司的立场、优势、想法和初心。”
邹长林温文尔雅，娓娓道来。
“首先，我们的立场是，愿意并珍惜与明珠集团进行深度合作，互利共赢。跨海大桥项目，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的董事长，还有焦明珠董事长双方都有宏图伟业要逐步实现。那为了区区一个项目，我们就吵成这样，实在是伤交情。我认为，从宏观的角度看这次合作，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我们应该珍惜这次机会，大家说对吧？”
众人都表示赞同，因为这种话怎么说都是正确的，没人能反驳。
“其次，我来说说我们明辉集团的优势。”邹长林道：“我们明珠集团是个百亿企业，和明珠这样的大集团相比，我们确实小了点儿。但是在众多的企业之林之中，明辉集团也是一颗参天大树。尤其是我们的企业履历是业内出类拔萃的。明辉集团一向擅长打硬仗、打大仗、打没有把握，但是还一定要打赢的胜仗！我们的企业文化，我们的管理模式，我们的经营理念，我们的合作态度……我相信都是最优秀的。如果只看实力选择伙伴，未免短视。选择明辉，绝对不会让你们后悔。”
大家都觉得，这个邹长林还挺能煽动情绪的，纷纷笑而不语。
邹长林继续道：“现在我说最重要的，就是想法。通过这几天的交流，我相信王总、梁总都已经发现了，明辉的队伍是具有创新思维的队伍，是不拘一格，能够审时度势、融会变通的队伍，是具有奇思妙想敢于实践的队伍。而且现在是明辉集团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这个时候明珠的兄弟们拉我们一把，整个明辉集团都会深深地记住这份恩情。焦董事长就是知恩图报的人，他一定能体会此时明辉的心情，也一定理解明辉对明珠的感激之情。这份感激，将在未来的合作中体现无疑。”
邹长林继续道：“最后！我要说的是，初心！”
王淼打断道：“兄弟，可以了，可以了，你说得很多了。”
“不！我要说！”邹长林感觉火候到了，他继续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王淼郁闷地搓着脸：“说完了吗？”
“嗯。”邹长林笑着道：“王总，听完我司陈述，您是不是改变想法了？”
王淼叹口气：“兄弟，你说的很好，我也很感动，很激动。但是……很抱歉，明珠的决策，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咱们，下次吧，好不好？”
邹长林没想到，对方难道真的不想和明辉合作了吗？
此时李尘站了起来，刚要说话，邹长林指着李尘：“李尘，你给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