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嘶吼的碎片如同亿万烧红的钢针,在墨九霄的识海中疯狂搅动、穿刺。战舰撕裂的金属哀鸣、行星汽化的无声尖啸、亿万生灵湮灭前的凝固呐喊……这些来自远古战场最深沉的痛苦与怨毒,混杂在那股来自墓碑的、温润厚重的土黄色反哺能量中,如同冰与火的洪流,反复冲刷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他的身体沿着冰冷的舱壁滑落,蜷缩在布满油污和血渍的甲板上,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在脏腑间搅动,污血混杂着暗绿碎屑不断从口鼻、眼角、耳孔中溢出,在金属甲板上晕开粘稠的污迹。
舰体在虚空中剧烈地颠簸、翻滚。尾部推进器阵列虽然挣脱了引力锁链的束缚,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过载喷射的狂暴光焰早已熄灭,只留下外壳大面积熔融变形、装甲撕裂翻卷的惨状,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肢。过载能量引发的内部爆炸造成的损伤还在持续,浓烟从破损的管道中不断涌出,警报的嘶鸣在舰桥内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喘息。那股来自巨大墓碑残骸的土黄色反哺能量,如同温润的泉水,覆盖在尾部最严重的创伤区域,强行冷却了熔融的金属,弥合了部分撕裂的缝隙,暂时延缓了结构的彻底崩溃。然而,这抚慰的力量,此刻却成了亡灵悲鸣涌入的通道。
墨九霄的视野被痛苦和混乱的精神碎片切割得支离破碎。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齿在剧痛和精神的撕扯下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不能沉沦……坐标……归墟之瞳……他残存的意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亡灵嘶吼的狂潮中艰难地摇曳。他强迫自己抬起沉重如山的头颅,布满血丝、瞳孔涣散的眼睛,透过脸上粘稠的污血,死死盯住舰桥中央——那块之前触发浑天仪星图、此刻表面流淌着土黄色能量光辉的巨大墓碑状装甲残骸的影像投影。
残骸的表面,那些被激活的、深深刻入金属的象形文字与几何纹路,在土黄色能量的浸润下,如同古老的壁画被水汽洇开,线条变得清晰而鲜活。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种极其严整、充满冰冷秩序的排列。
破解它……必须破解它!这念头成了对抗亡灵嘶吼的唯一锚点。墨九霄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被碾碎的神识强行凝聚,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刺入第八窍那冰冷的、对物质本质的感知。剧痛如同海啸般反噬,亡灵嘶吼的碎片趁机更加疯狂地涌入,试图将他最后的意识彻底撕碎。
他的意志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如同行走在万仞绝壁的钢丝上。第八窍的冰冷感知艰难地穿透舰体厚重的装甲,无视空间的距离,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聚焦在那块悬浮于坟场虚空中的巨大墓碑残骸表面,聚焦在那些流淌着土黄色光辉的象形文字和几何纹路之上。
感知触及的瞬间,冰冷而浩瀚的信息洪流再次倒灌而入!这一次,不再是毁灭的景象,而是冰冷、精确、如同机械核心运行日志般的记录信息。无数陌生的符号、坐标参数、能量模型在意识中飞速闪过。墨九霄强忍着识海被撑裂的剧痛和亡灵嘶吼的干扰,依靠第八窍那非人的解析能力,如同最精密的解码器,强行梳理着这混乱的信息洪流。
符号被识别,结构被拆解,逻辑被重构……时间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终于,在那浩瀚信息的核心,在那些象形文字与几何纹路共同构建的起始点,一个冰冷的、由纯粹能量符号构成的代号,被强行解析出来——
【镜渊】
两个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能量符号,烙印在墨九霄的意识深处。镜渊文明。这就是那些青铜棺椁中沉睡的战争兵器的主人?这就是那被归墟之瞳彻底抹去、连行星残骸都被塑形为渊瞳的可怜虫?
就在“镜渊”这个代号被解析、烙印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共鸣感,毫无征兆地在墨九霄的识海深处……荡漾开来。
那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他自身!源自他那早已枯竭、被第八窍重塑强行耗尽、本应彻底湮灭的……神经网络深处!
一点微弱到近乎虚无、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暖意的星尘光点,如同沉睡在灰烬深处的余烬,被“镜渊”这个冰冷的代号所触动,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是苏无音!是她残存于神经网络最底层、与舰体物质结构几乎融为一体、本已宣告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点星尘余烬!
这一点微弱的闪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墨九霄那被亡灵嘶吼和剧痛充斥的、濒临破碎的识海,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泉,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亡灵嘶吼的碎片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生命温度的共鸣微微推开。
然而,这共鸣并未停止。那点微弱的星尘余烬在闪烁之后,并未熄灭,反而如同受到某种强烈的吸引,其存在感瞬间变得清晰!它并非复苏,而是……燃烧!以一种献祭般的姿态,将其最后残存的所有信息与微弱能量,化作一道无形的、温暖的指引之线!
这道无形的指引之线,无视了墨九霄混乱的意识,无视了舰体的阻隔,无视了虚空的冰冷,瞬间穿透一切,如同归巢的飞鸟,精准地指向了舰桥浑天仪投影中,那块巨大的墓碑残骸影像的——底部!
嗡——
浑天仪残件仿佛受到了这星尘余烬最后指引的激发,幽蓝的光芒骤然一盛!悬浮在舰桥虚空中的三维星图瞬间聚焦、放大!视角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拉近,瞬间穿透了墓碑残骸厚重的金属结构,聚焦在其最底部、深深嵌入星舰装甲基座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之中!
那夹层内部,并非碑文或能量回路。一个由纯粹的、不断旋转的暗紫色能量构成的、仅有拳头大小的复杂几何体,被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土黄色能量的金属丝线层层包裹、封印着,悬浮在夹层中心。这几何体的形态,其表面流淌的能量波纹,其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毁灭气息……
与浑天仪星图中代表归墟之瞳核心的暗紫色光点,完全同源!
这是一枚归墟之瞳的组件!一枚被镜渊文明以自身独特的土黄色能量封印、深藏在这块作为文明墓碑的巨大装甲残骸底部的关键组件!
星尘的余烬在完成这最后的指引后,如同燃尽的烛芯,闪烁的光芒彻底黯淡、消散。墨九霄识海中那丝短暂的清明瞬间被更汹涌的亡灵嘶吼和剧痛重新淹没。他闷哼一声,更多的污血从口鼻中涌出,身体蜷缩得更紧。但意识深处,那枚被星尘余烬最后指出的、深藏在墓碑底部的暗紫色几何体坐标,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