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咎沉声开口：\"风雨楼的人混迹三教九流，哪里没有他们的人？\"
宁芙眉头微蹙：\"难道风雨楼不是普通酒楼？\"
花生大士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想必军中常有人谈起过风雨楼这三个字，但大多数人只说它的饭菜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亦或者谈风雨楼的紫嫣小姐，在胭脂榜上又上了榜首，或者又被哪位超过。\"
他环顾四周，继续道：\"但其实，风雨楼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而且，有传言说，它隶属于'十二楼'。\"
\"十二楼？\"宁芙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
她依稀记得儿时在东城饭馆帮工时，常听食客们提起这个名号——那是说书人常讲的江湖传说里最神秘的组织，虚无缥缈得如同晨雾。
\"那不是虚构的么？\"她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将信将疑。
\"世人确实多是从说书人口中知晓十二楼。\"花生大士压低嗓音，胡须随着吐字微微颤动，\"但江湖上一直有传言，只是无人能证明其真实存在，......\"
白虎城主突然倾身向前：\"若十二楼当真存在，\"他目光如电扫过看台下方涌动的人潮，\"必在南海彼岸。\"话音一顿，指尖重重敲在扶手上，\"而风雨楼，就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宁芙心头一凛，寒螭剑鞘上的霜花无声地蔓延开来。
“当——”
台上铜锣骤响，清脆的金属颤音在演武场上空回荡。
提瑞昂站在擂台中央，矮小的身影却爆发出洪亮的声音：\"今日演武结束，请诸位有序退场！明日辰时，比武继续！\"
台下，雷霆几人早已分列各处。
那文静姑娘此刻却显出干练本色，指尖轻点间，地面浮现出荧光箭头，引导人群从不同出口分流。
她身侧的贾三通双手结印，一道道半透明的屏障将拥挤的人流自然分隔。
\"前辈们...\"李当归转向白泽三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子，愁眉苦脸的作甚？\"神通突然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臂直接搂住李当归的脖子，将他带得一个趔趄。
这位帝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咧嘴笑道：\"放心，明日我们必来观战！老白岂会错过你的比试？\"
白泽立在两步外，闻言轻轻颔首。
夕阳将他的白衫染成暖橘色，手中竹简在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李当归这才展颜，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另一侧，柳春生正整理着衣袖：\"李兄，家父在城西置了宅院，诸位不必挂心。\"
风二娘已走到雀翎身旁，突然伸手拂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回去好好调息，莫要逞强。\"
她又对着李当归说道：“李小哥，你可要照顾好雀翎姑娘。”
李当归郑重点头。
雀翎也不由得笑了。
玉罗城众人告辞时，铃儿突然回头，冲李当归眨了眨眼：\"明日可别输得太难看。\"
阿萝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两个姑娘笑作一团离去。
\"喂，李当归！\"毕方最后一个走来，赤红的发梢无风自动。
他故意戳了戳李当归的胸口：\"明日上场可别怂...\"
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化作一道流火冲天而起。
暮色中，那道火光划出绚丽的轨迹，宛如一笔朱砂挥洒在渐暗的天幕上。
李当归仰头望着渐渐消散的火光，嘴角不自觉扬起。
晚风拂过空荡的演武场，带着白日未散尽的喧嚣。
演武场的人潮已散去大半。
静姝倚在看台栏杆上，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目光却不时扫向正在收拾杂物的李当归。
\"当归怎么还在磨蹭？\"李朱砂走过来，顺着静姝的视线望去。
只见李当归正慢吞吞地拾掇着座位上的油纸，每捡起一张都要抖上三抖。
红绡正和雀翎在一旁交谈，等待着李当归收拾完毕。
静姝突然化作一道银光，眨眼间就蹲在了李当归身旁。
她随手捡起几张油纸，借着动作遮掩，凑到少年耳边轻声道：\"别望眼欲穿啦，宁姐姐早随她父亲回府了。\"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惊得李当归手里的油纸撒了一地。
\"我、我没在等...\"李当归手忙脚乱地去捡，却见静姝的桃花眼正瞥向不远处的雀翎。
少女压低声音：\"雀翎姐姐今日这么累，你倒好，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她突然用油纸挡住半边脸，狡黠地眨眨眼，\"反正来日方长，宁姐姐又跑不了。\"
\"胡说什么！\"李当归耳根瞬间涨得通红，手里的油纸被攥得簌簌作响。
他慌乱地看向雀翎那边，正好对上红绡似笑非笑的目光，连忙低头猛捡垃圾，\"马上就好...马上...\"
晚风卷起一片落叶，轻轻落在李当归发间。
静姝伸手替他拂去，突然噗嗤一笑：\"好好好，不逗你了。\"她站起身，银白衣袂在暮色中流光一闪，\"不过啊...\"声音突然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有些人等你关心，等得比落叶还轻，比晚风还急。\"
暮色渐浓。
李当归终于收拾完最后一张油纸。
他刚要起身，衣袖却被静姝拽住。
\"等等。\"静姝的声音难得带着几分迟疑。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台上，峨眉仍抱着水壶独坐。
晚风拂过她散乱的长发，空水壶在怀中安静躺着，在青石板上投下孤零零的影子。
\"她...不回家么？\"李当归怔在原地。
静姝的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峨眉姐姐该不会...\"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这个从一开始就到处透着不寻常的女子，或许根本没有归处。
静姝转过头，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望着李当归，眼底的期待不言而喻。
李当归对上她的目光，立刻会意，却只能苦笑着摇头：\"可是...百草堂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啊。\"
静姝闻言，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的确，就连她...现在也是和李朱砂、李灵芝挤在一张床上...\"
她下意识揉了揉腰，想起昨晚被李朱砂的胳膊压得生疼，又被她梦呓时踢了一脚的惨状。
那床本来就不大，三个姑娘挤在一起，翻个身都能把彼此吵醒。
至于其他房间的床，就更小了......
\"要是再多一个人...\"静姝想象着四个人挤在一起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红绡轻抚腰间药盒，忽然开口：\"若那位姑娘不嫌弃，可来我玲珑坊暂住。\"
她看向峨眉的目光带着医者特有的温柔，\"正好我那儿也冷清。\"
静姝眼睛一亮，立刻转向李当归。
少年挠了挠头：\"要是峨眉姑娘没意见...\"
话未说完，静姝已经化作银光掠向裁判台。
李当归望着她的背影，眼前浮现出百草堂拥挤的厢房——大姐灵芝的药材堆了半间屋，二姐朱砂的捣药臼永远摆在床脚，再加上静姝这个总爱往人被窝里钻的丫头...
\"要是能再盖间偏房就好了。\"他喃喃自语。
裁判台的阴影里，峨眉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她漫不经心地晃动着空水壶，目光追随着散去的人流。
暮色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连带着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模糊起来。
\"峨眉姐姐~\"
清越的嗓音响起时，她眼底倏然掠过一丝光亮——每次这个声音出现时，总会带来些意想不到的趣事。
低头望去，黑发少女正仰着脸看她。
晚风拂过静姝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藏着星子的桃花眼：\"姐姐晚上回哪里去？\"
\"回...\"峨眉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水壶，\"山上...\"
\"山上？\"静姝瞳孔微微扩大。“她的家难道在山上？”
银光闪过，静姝已跃上高台。
她向峨眉伸出手，袖口流转的银辉与渐暗的天色交织：\"今天跟我走好不好？\"
峨眉怔了怔。
她望着伸到眼前的手，忽然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好...\"
最后一个音节还未消散，银白的流光已将两人包裹。
夜风卷过空荡荡的裁判台，只余一把孤零零的椅子，在暮色下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