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后，姜奕承笑声渐止，装模作样地整理一下衣袍。
“抱歉啊……我没有嘲笑你们……只是尚未用过……十两银子一顿的膳食。”他试图解释。
毕竟，对面两个姑娘的脸色，似乎有些不佳，甚至目露凶光。
“今个你们请客，我做东，咱们三人吃得尽兴……”姜奕承笑道。
只见他抬手示意，贴身侍从上前打开房门，暗卫亲自奉上珍馐美味。
整整十五道荤素搭配得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和汤羹，瞬间摆满了那张宽大的膳桌。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不禁为之食指大动、垂涎三尺。
面对如此丰盛的佳肴美馔，穆岁安故作矜持，佯装推辞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乔棠不言不语，只知点头附和。
然而，她的目光，却始终未从那些膳食上移开分毫。
姜奕承将茶水推至二人面前，悠哉地说道：“本王银子多得花不完，烦请二位帮忙。”
“……”穆岁安只觉手又开始痒了。
“晋王爷，吃饭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犹豫着开口。
“但问无妨。”姜奕承笑容灿烂。
于是乎，心直口快的穆岁安，将自己的揣测，原原本本地道出。
她三言两语说完后，姜奕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且手上用力，几欲将折扇折断。
“报……复？我利……用……你……来报复蔺聿珩！”
姜奕承嘴角微扬，扯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艰难挤出来。
“穆岁安！土匪头子！坏石榴！冲天小爆竹！”
“你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负德孤恩、辜恩背义、丧尽天良、翻脸无情的小人！”
姜奕承愤然起身，来回踱步，气急败坏地指着穆岁安“破口大骂”。
细看之下，他的右手食指，甚至微微颤抖，一看便是气得不轻。
此时，穆岁安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绞尽脑汁地解释着——
“晋王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想到这个……我这人有话直说，这才问你的嘛！”
“对！”乔棠赶忙应和，“其实我也认为岁岁所言不无道理！”
不然的话，备受宠爱的皇子，为何会对岁岁这么好？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歉！你们立刻给我道歉！”
姜奕承双手叉腰，横眉竖目，故作凶狠地瞪着眼前的两位姑娘。
“对不起！实在抱歉！晋王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般见识！”
穆岁安与乔棠起身，深深鞠躬，异口同声地致歉，态度极其诚恳。
二人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姜奕承继而提醒，“但是……若再有下次，本王定不轻饶！”
“草民遵命！”穆岁安与乔棠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节。
这三人的年龄总和，堪堪五十。
仅须臾间，屋内的气氛，便从方才的“剑拔弩张”转变为把酒言欢。
恰似孩童的打闹，吵得凶好得快。
姜奕承转着茶盏，瞥一眼正大快朵颐的穆岁安，将那盘清炖蟹粉狮子头推至她面前。
“不用想……这件事蔺聿珩肯定添油加醋了吧！无耻之徒！”
他冷哼一声，又道：“本王与那老夫子并无深仇大恨，只是看不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即便真有仇怨，我亦不屑对一女子动手！本王何等身份？岂会用此等卑劣手段！”
言罢，姜奕承夹起一片鲜笋，嚼得嘎吱嘎吱，似在宣泄怒气。
“……”穆岁安面露愧色，“其实郡王爷并未说什么……是我头脑有疾，整天胡思乱想。”
姜奕承还是头一回遇到，自己说自己头脑有疾的人！
“临安郡王就这么好？让你这笨蛋如此袒护？”他忍不住冷冷问道。
穆岁安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毕竟是夫君嘛……还是你爹赐婚的，反正又无法赖掉。”
“其实郡王爷有一点很好——他后院没有小妾，这样我会少很多麻烦。”
至于袒护……穆岁安不懂，只是在外拂夫君颜面之事，她做不出来。
当然，前提是夫君不损她面子。
此时，乔棠忽地插话进来：“郡王后院干净，确实很难得，恐怕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姜奕承饮酒的动作一顿：“……”
此话说得很对……除却驸马，其他世家男子，无一不是妻妾成群。
即便是他，恐怕也无法幸免，尤其是即将年满十七岁。
王妃一位、孺人两名、媵妾十人，此乃皇子妻妾规制。若日后入主东宫、登临大宝，嫔妃数目只会更多。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相辅相成，皇家子嗣昌盛，乃帝王之职责。
“小石榴，你不喜男人纳妾？”姜奕承似无意间随口一问。
“哪个女人会喜欢？”穆岁安头也不抬地回应一句。
她们寨中就很好，媳妇难娶，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女人，实在是没条件再纳小妾。
“可是……”姜奕承轻笑，“父皇后宫嫔妃逾五十位，但我母妃盛宠不衰，不也挺好吗？”
穆岁安放下筷子，轻轻摇了摇右手食指，道：“你母妃能盛宠不衰，定然受了不少委屈。”
“再说了，宸贵妃聪明厉害，若是换作我，估计在后宫活不过几天，就被满门抄斩。”
穆岁安笑着打趣自个，乔棠也在一旁乐呵呵地点头。
后宫之争，向来是凭借权谋之术，而非拳头与砍刀。
每一位嫔妃身后，都是整个家族的势力在支撑，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不可随意打杀。
“晋王爷，咱们虽是朋友，但待你娶妻后，便不可这样小聚了，除非带上王妃一同前来。”
穆岁安一边吃着枣泥山药糕，一边与姜奕承说笑。
“你这小石榴烦死了……”姜奕承低声嘟囔一句，继而闷下满满一杯酒。
“本王只将你……”他垂首摩挲着纯金酒杯，“视作有趣的朋友，你不许再胡思乱想！本王身为晋王……对有夫之妇没兴趣。”
“我当然知道了！”穆岁安偷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堂堂晋王，或还是未来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就在这时，晋王贴身侍从入内，在其耳边低语几句，又悄然退下。
只见，适才略显沉闷的姜奕承，忽而展露笑颜，笑得莫名其妙。
他看向穆岁安，悠悠道：“你在这袒护自家夫君……人家正携韩姑娘与好友相聚呢！”
“蔺聿珩可曾带你见过友人？”他又故作惋惜地问了一句。
然而，穆岁安仿若未闻，只是不动声色地与乔棠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韩令仪平日里出门，皆有护卫与丫鬟簇拥左右，令人难以窥见真容，更遑论近身。
唯有与临安郡王在一起时，才会一个丫鬟都不带。
此时夕阳西下，且自午后起，天空便乌云密布，想必到了晚上，外面将是一片漆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杀人是万万不行的，毕竟金吾卫与街使等衙门，会昼夜轮流巡逻，以维护京城安宁。
然而，棠棠在闲暇之余，早已摸清了他们的换防时辰。
名声大过天的侯府嫡女，在街上被人揍一顿、摸一把……想必也不会让人去详查吧？
“你们在打什么坏主意？”姜奕承的声音缓缓飘来。
“没有！”穆岁安与乔棠齐声回答。
“晋王爷，夫君在外与人私会，我颜面何存？现在只想偷偷溜回家……”
话音未落，穆岁安捂着脸，自窗口纵身跃下，乔棠紧随其后。
回家换上夜行衣，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