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薄老爷子再次把股份转让合同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华裳骇然,暗中思忖着他真正的用意。
虽说嫁入薄家这么多年,薄老爷子一直对她多有照拂,但说到底他跟薄云宴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真的只是补偿吗?
对一家大企业而言,百分之十的股份不是小数目,就这么直接给了她?
表面上说不担心她对薄氏出手,实际有多少坑,只怕都在这份合同里面了吧?
如果收下,一定得找沈长梁帮她确定这份合同没问题才行。
似是看透她心中的顾虑,薄老爷子颇有些惆怅:“华裳,你也别怪爷爷无情,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其实也是买断你跟云宴之间的恩怨。”
弦外之音,是让华裳收了钱,以后在外别抹黑薄家,双方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心中冷笑的同时,又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
没有人永远活在阳光下,她跟薄云宴好歹是七年夫妻,真想动手脚,还真能让人防不胜防。
华裳抬眸,不卑不亢对上薄老爷子:“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只要薄云宴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未来这股份,还是薄家的。”
毕竟薄紫宁也算是薄家的孩子不是吗?
“自然自然。”
薄老爷子笑呵呵应了,看不出任何端倪。
股份的事解决,薄老爷子仍没有让华裳离开的意思。
正当华裳犹豫要不要找借口离开时,却见薄老爷子沉吟道:“裳裳啊,你还记得你刚嫁进薄家那会,咱们家多和美……物是人非啊。”
这桩婚姻,是他一手促成。
多好的牌面,愣是被薄云宴打得稀巴烂。
真是没用的废物!
听他感慨从前,华裳一时也有些愣神。
当年一心一意都是薄云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认错人。
褪去爱意后,滤镜破碎,她才好好审视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
直到这个念头的萌芽。
“以前年轻不懂事,闹了不少笑话。”华裳腼腆地笑笑:“爷爷对我如何,我都记在心里。”
薄老爷子眸子暗了暗,不动声色揭过话题,转而聊起从前的趣事。
见他有意跟自己叙旧,华裳断然没有扫兴的道理。
二人聊得很是尽兴。
自打她生了孩子后,一颗心都围着两个孩子,许久没这么平静地坐下来,跟长辈好好聊天。
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华裳状似不经意道:“对了爷爷,当年的记忆我有些模糊了,您还记得救我的人到底是谁吗?”
她一瞬不瞬盯着薄老爷子,颇有种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的意思。
“救你的人?”薄老爷子满脸迷茫。
华裳不得不补充更多细节。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薄老爷子摇头:“事情过去太久,我也不太能记清了。”
“不是云宴吗?”
问题轻飘飘又抛回给华裳。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就问问。”华裳应付自如。
心中不免仔细过滤着薄老爷子的反应,如果是知情人士,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何况薄老爷子待她不薄,没必要撒谎骗她。
看她还是神色凝重,薄老爷子不由出声安抚。
“这样吧裳裳,我再派人去查查,有结果第一时间告诉你,如何?”
“谢谢爷爷。”华裳完全放下戒心。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薄老爷子确实没必要骗她。
看了眼时间,华裳起身告辞:“爷爷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下次再来。”
薄老爷子没有挽留,叮嘱她有空常来。
望着华裳离去的背影,薄老爷子端茶的手微微颤抖,精明的眸中写满心虚,哪里还有刚才的从容不迫?
下楼,华裳直奔门口。
一道人影突然蹿出来挡住去路:“华裳,我有话跟你说。”
瞥了眼由于太着急,还在整理衣服的薄云宴,华裳心中毫无波澜。
放在从前,她能高兴很久。
退后几步与眼前的人保持距离:“有话直说。”
她生人勿近的模样深深刺痛了薄云宴,明明她对其他人都不是这个态度!
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华裳,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们结婚七年,还有两个孩子,你就真的这么无情?”
薄云宴双拳紧握,眼眶微红,一副爱而不得悲痛万分的模样。
落在华裳眼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他是怎么做的?
“你配质问我吗?”华裳毫不客气:“我对你的感情,早都被你消磨殆尽了。”
华裳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气平静:“薄云宴,不恨你,是我给这段感情最好的答复。”
因为一个烂人困住自己半生,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也没必要。
她华裳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薄云宴抿唇,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从她提出离婚伊始,他一直都认定,华裳不过是使小性子而已,哪有人能轻易割舍一段感情,还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
即便是养一条狗,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那子深呢?你也不要了吗?”薄云宴不死心,追问。
华裳有些恍惚。
她想起薄子深幼年时,童言无忌和薄紫宁一起说:“我要当妈妈一辈子的骑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乡巴佬,根本比不上梦璃阿姨的一根手指!”
怀胎十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来的儿子,逐渐被他的父亲同化,在不辨是非的年纪,学了一身的陋习。
要管吗?
“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做我妈妈!”
“你能不能学学梦璃阿姨?整天蓬头垢面,真让我丢脸!”
“爸爸你怎么还不离婚?”
……
诸如此类的话,她听了太多遍。
起初心痛到无以复加,直至现在的麻木不仁。
“妈咪。”
华裳垂眸,薄子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小心翼翼拽着她的衣角,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她。
鼻尖霎时酸涩难耐,华裳仰头逼回眼泪。
从前有多渴望,现在就有多厌恶。
她很清醒,心中清楚薄子深并不是真的希望她回来,而是需要一个免费且脾气好耐心十足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