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薇神色平静,带着得体的微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示意辛葵上前。辛葵双手捧着一个铺着明黄软缎的托盘,托盘上放着的,赫然是皇帝御赐给外祖父的寿礼之一——那柄象征“吉祥如意”的紫檀如意!
紫檀特有的深沉光泽在光线下流淌,如意柄上雕刻的云龙纹路清晰流畅,透着一股皇家独有的尊贵与威严。
王知府和赵通判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尤其是赵通判,当他看清那明黄软缎和紫檀如意时,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作为官员,他太清楚这明黄之色和紫檀如意意味着什么了!那是御赐之物!是皇恩浩荡的象征!
“这…这是…”王知府也认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慌忙起身。
辛久薇这才从容行礼,声音清晰而平稳:“回禀知府大人、通判大人。此乃圣上御赐家祖父七旬寿诞之礼,紫檀如意一柄。小女子不敢藏私,听闻两位大人莅临,特请出此物,一则感念圣恩浩荡,二则…也想请两位大人鉴赏一番,这御赐之物所蕴含的‘如意’之意,是否也包含着让遵纪守法、诚信经营的商贾,能在太平盛世下安稳营生、供养家小、上缴国课的心愿呢?”
她的话语轻柔,却字字如重锤,敲在王知府和赵通判的心上!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诛心之论!拿着皇帝御赐的如意,问这“如意”包不包含让商家安稳做生意?这让他们如何回答?说包含?那他们新出的苛税和针对辛家的核查就是打皇帝的脸!说不包含?那更是找死!
王知府冷汗都下来了,狠狠瞪了旁边面无人色的赵通判一眼,连忙堆起笑容:“辛小姐言重了!言重了!圣上隆恩,泽被万民,自然包含万民安居乐业之意!贵府诚信经营,技艺精湛,乃是颍州商界楷模!那‘织造特税’和核查之事,定是下面的人理解有误,本官回去定当严查!严查!”
赵通判此刻已是抖如筛糠,哪里还有半分倨傲,连连躬身作揖:“是是是!下官糊涂!下官糊涂!定是误会!误会!辛家绣坊乃奉公守法之典范,何须什么额外核查!那税赋之事,也…也定是按旧例!按旧例!”
辛久薇看着两人前倨后恭、冷汗涔涔的模样,心中一片冷然。她并未穷追猛打,只是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女子代辛家上下,谢过知府大人、通判大人明察秋毫。辛家定当谨记圣恩,恪守本分,为朝廷贡献绵薄之力。”
一场看似能将辛家绣坊逼入绝境的危机,在御赐紫檀如意的无声威仪下,瞬间冰消瓦解。
送走了魂不守舍的两位官员,辛云舟看着妹妹平静的侧脸,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妹妹,高!实在是高!那姓赵的,脸都吓绿了!”
辛葵和其他管事们也都松了口气,看向辛久薇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辛久薇走到窗边,望向京城的方向。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也映照着她腕上那碧绿的玉镯。薛应雪,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你们以为用这些下作手段就能打倒我吗?她轻轻抚摸着玉镯光滑的表面,心中默念:萧珣,你看到了吗?没有你在身边,我也能护住我们的家。等你回来时,这里只会更好。
晚风吹过,带着春日花草的芬芳。辛久薇知道,这场风波只是暂时平息。但只要辛家上下同心,只要她手中握着值得守护的人和事,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她都无所畏惧。
紫檀如意震慑宵小的风波,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颍州城荡起几圈涟漪后,迅速恢复了平静。那苛税告示悄无声息地被撤下,赵通判更是称病告假了好几日,坊间虽有零星议论,却再无人敢明着刁难辛家。
辛家绣坊的生意反倒因祸得福。辛久薇临危不乱、智退府衙官员的事迹被添油加醋地传开,连带着“辛氏绣品”的名头也更加响亮。辛葵带着绣娘们日夜赶工,新推出的“春江水暖”系列果然大受欢迎,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辛久薇却并未因此懈怠。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一面严控绣品质量,一面着手完善绣坊的章程,将工钱结算、原料采购、成品验收等环节都定下明确规矩,避免日后授人以柄。辛云舟也收敛了往日的跳脱,主动承担起巡查店铺、护送货物的职责,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可靠。
这日午后,辛久薇正在书房与两位管事商议扩大绣坊场地的事宜,辛葵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手里还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小姐,京城的信到了,还有…还有这个!”
辛久薇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示意管事们稍候,接过锦盒。依旧是熟悉的紫檀木匣,匣角刻着那个小小的“珣”字。她指尖微颤地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一封厚厚的信笺,而信笺之下,竟是一套流光溢彩、华美至极的头面首饰!
金丝累成的凤穿牡丹步摇,点翠镶宝的华盛,精巧别致的耳铛,还有一对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每一件都工艺精湛,价值不菲,显然是宫中内造之物。
“哇!”连见惯了辛家好东西的管事都忍不住低声惊叹。
辛久薇压下心头的悸动,先拿起信笺展开。萧珣的字迹依旧沉稳有力:
“薇儿卿卿:
展信安。
京中诸事已毕,父皇甚慰,已允我所请。赐婚圣旨不日即下,内务府亦开始筹备大婚礼仪。此套头面乃母妃旧物,父皇亲允赐予你,权作聘礼之先。见此物,如见我心。
颍州之事,我已听闻。吾妻智勇双全,化解危局于无形,甚慰我心,亦更添思念。待旨意抵颍,我即刻启程归家。相思入骨,归心似箭。
园中春色几何?梅枝可发新芽?盼与卿共赏。
珣手书
三月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