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庆帝半天没听到回答,忍不住扭头看苏培盛。
苏培盛拱拱手,‘质量最好好的棉绒王家交给了皇后娘娘。
这部分是是军器监直接接手,沿途由神机营和镇府司护送。
这部分占总棉绒的两成,宫里还采买一部分棉布,占一成。’
雍庆帝笑着摇摇头,‘这个王宁远还真是!
作坊还没建,六部之间利益已经分好,皇后都知道,唯独朕不知。
西域的棉花已经入关了?’
苏培盛摇摇头,‘徒将军并未有书信来。
不过黄岩黄侍郎调动了缅甸市舶司的杂银和西京长安的钢铁作坊。
主要是农具,其中一个叫坎土曼的农具已经流进了海甸。’
‘都是女眷,不然朕还真想看看新机器。’
苏培盛碎步跟上雍庆帝,‘陛下想看过两日就能看到。
相信工部已经有了图纸,只是还不到时候公布。’
六部的那点心思,就想让朕当明君,支持变法就好,政事上别添乱。
就想让朕好好整理军方,收拾藩王和勋贵。
各人有各人的愁,有欲望必有烦心事。
周瑞家的看到张穗带着一位嚒嚒两位丫鬟在王家宅子门口候着,就轻声对轿子里的王夫人禀报。
‘夫人,张宜人正在门口站着呢,想来皇后娘娘还没到。’
王夫人掀开轿帘一看,富贵端庄中透着一种特殊气质的张穗素雅的站在那里。
嘴角带笑,还小声的和身边的嚒嚒说着话。
王夫人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知性美。
只是心底里羡慕张穗如今的气场。
张穗自然知道王夫人的来意,只是她也不清楚王夫人如何确定皇后娘娘一定会带着贾元春来王家。
上门是客,张穗自然笑脸相迎。
王夫人出了轿子就握住张穗的手。
‘早该登门拜访的,只是新宅还没有收拾利索,整日忙着规整。
宜人生了闺女,更加的光彩照人。’
张穗笑着回道,‘还是夫人会夸人。’
其实心里早就开始翻白眼了,就你们二房搬来了,还得拉着贾琏俩口子。
你这嘴一张王熙凤的功劳就这么没了!
李纨在自己婆婆后面,恭敬的给张穗施礼。
‘怎么就你们娘俩,凤辣子呢?’
李纨笑着回道,‘倒是不巧,临出发前,东府来人请凤姐儿。
东府敬大爷要过寿,特意请她过去帮忙。
她呀,倒是天生的劳碌命!’
张穗嗯了一声,‘寿宴在东府摆?’
王夫人拉着张穗的手说道,‘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热闹热闹。
这一年多也不没见参加宴会。’
那是你没看到,到底圈子不同。
再看到王夫人手上的佛珠,张穗心里更觉得膈应。
‘怕是要让您失望了,如今馨姐儿娇气,怕见生人。’
说着悄悄的将自己手抽了回来,吩咐身边的丫鬟。
‘请荣国府的人到偏院用茶,堵在路上也不合适。’
等轿子抬走,张穗这才问道。
‘家里今日来重要的客人,你们是先入府用茶,还是受累和我一起等!’
‘都是实在亲戚,也不在这一会。
既然是贵客,那就一起候着!’
作假也有作假的用处,整日念佛数佛豆,到底沾染了佛性。
如果没有接触过还真能被王夫人脸上的慈和的笑容所感染。
‘府上有几个不争气的墨家传人,这不织机有了些成绩。
皇后娘娘为一国之母,一向重视农桑纺织,特意请她过来看看。’
纺纱织布,王夫人哪里懂,不过人家有一点好,不懂不会乱开口,免得让人笑话。
凤轿自然小了很多,不过也是八人抬的大轿。
离的老远,王夫人就看到随行在轿子边的元春。
看到女儿气色红润,嘴角带笑的也望向自己,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心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
侧过头用帕子擦擦眼角,这才面露微笑,眼睛再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女儿。
凤轿落地,张穗就蹲身施礼,李纨拉了一下自己婆婆也赶紧施礼。
‘一个月讨饶你两三回,说了不用出门迎接,就扭不过你。’
轿帘刚掀开,皇后娘娘已经笑着怪罪张穗。
‘行了,你也跟持正学学,他在陛下面前施礼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皇后也没让人扶,自己走到张穗面前握住张穗的手。
这一比较,王夫人装的更加庄重,张穗只能算端庄。
皇后娘娘倒是一副普通农妇装扮,不看手和脸还以为是哪位员外家的大妇。
唯一能显示身份的就只有头上的那一支凤钗。
‘老大和老二也是,匆匆请了安,早膳也没用就往你家来了。
天天麻烦你们!’
都没用皇后娘娘指示,老嚒嚒已经指挥这壮妇抬着凤轿进了王家。
‘他们到底是少年人,人多了一起吃饭也香。
听说还在商议谁家的寒瓜甜,中午准备一起去祸祸呢!’
皇后娘娘哈哈一笑,‘那些个瓜农巴不得他们去祸祸呢!
祸祸几个,得赔人家一片瓜田的银子。’
和张穗说话自然是和颜悦色,丝毫没有皇后的架子。
看向王夫人婆媳俩时,笑容一收,凤目里的威严微微露出。
‘本宫若是没记错,你是荣国府二房贾政的夫人吧!
本宫身边的贾女官可是你闺女?’
王夫人再次行礼,‘臣妇贾王氏见过皇后娘娘。
贾元春正是臣妇之女。’
皇后娘娘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真是巧了,今儿贾女官也随本宫出行宫。
你们母女俩也有年头没见了,也是苦了你们母女俩。
既然遇到,相信你们也有体己话要说,去吧!’
王夫人眼一红,立马施礼,哽咽着道谢。
‘谢皇后娘娘成全,臣妇必嘱咐元春用心伺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笑,‘本宫知道你们的忠心,去吧别在本宫这耽误时辰。’
说完,皇后娘娘拉着张穗进了王家。
皇后娘娘只有一位老嬷嬷,张穗身边也只有徐嬷嬷。
‘皇后娘娘,王夫人也是昨日突然送的拜帖。’
皇后摆摆手,‘问题不在王家,本宫知晓。
你只管放宽心!’
皇后倒是轻车熟路直接进了王家后院。
王家宅子不大,却有一半是专门为张穗准备的。
后院如同一个小型工厂,有节奏的轰鸣声不停的响着。
‘你家这个蒸汽机正常运行两月有余了吧!’
张穗点点头,‘娘娘说的没错。
不过府上条件更好,和矿厂上蒸汽机相比更占优。’
府里要住人,蒸汽机用煤炭更是特意挑选的。
实验室和工业运用当然有差距。
张穗陪着皇后看新机器,王家内院的招待厅里,王夫人母女俩却是相对落泪。
守在门口的李纨和周瑞家的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祖母可好?
今儿她老人家怎么没来?’
王夫人手轻微的一顿,强行提起一点笑意。
‘她呀也是挂念你,只是在荣国府待的习惯了,不愿意出门。
府里有你迎春几个,还有外孙女黛玉,侄孙女湘云陪着也不显得孤单。
这次也没个准,老夫人出门劳师动众的,见不到你,她又得几夜睡不安稳。’
元春低着头,用手帕擦擦眼角,‘倒是我考虑不周。
也不知信能不能传出去,有了这次以后也有门路给家里捎信。
听说族里学堂出了乱子,宝玉可有牵扯其中?
千万嘱咐他用心读书,弟弟聪慧将来必能在科场扬名。
上次遇到凤姐,我也没敢细问!’
这让王夫人如何接话,特意请了老秀才当先生。
宝玉也只安心上了月余的学堂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有老夫人替他打掩护,虽然换了几个丫鬟小厮,可都把他当宝,事事维护着!
虽然有袭人替王夫人看着宝玉,可主仆到底身份不同,出了内宅,袭人也没法跟着。
‘学堂出了乱子,你爹狠狠的打了一顿宝玉。
如今功课上他倒是用心多了,到底年纪还小。
按我说就下场晚些,省得重蹈你大哥的覆辙!’
提起家珠,王夫人又红了眼眶开始落泪。
‘都过去的事了,你说我老提他干嘛!
在宫里可曾受了委屈,你爹如今在礼部当五品郎中,倒也能使上劲。
也不用处处指望甑家。’
贾元春摇摇头,‘到皇后宫里之前处处有老太妃护着,过得倒也安顺。
虽然皇后宫里事情不少,可有抱琴在让查漏补缺,我们姐妹俩也站住了脚跟。’
王夫人这才安心,对抱琴一家的投资总算没有白搭。
‘银子可够用,自从你到了皇后宫中,家里着急却也没法给你送银子。’
‘够用,宫里的月例银子我都换成了铜钱,让抱琴打发那些小宫女小太监。
您就放心,在宫里这么多年,除了小心翼翼,活的只剩一个周全。’
王夫人一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她的心里其实最埋怨老夫人,明明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就因为出生的日子大,又信了老道的话,非得送进宫去伺候那些所谓的贵人。
贵人,只怕还不如自己闺女贵重。
‘周全好,周全好!
万事不要强求,如今哪怕你出宫回府也能寻一门好亲事!’
元春可不会这么认为,父亲如今在官场有了起色,再加上舅父。
自己蹉跎多年,眼看有了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若是得陛下青睐,荣国府还能有两代的荣华富贵。
‘如今我在皇后娘娘身边正得用,一时半会想出宫也不容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甑太妃如今身子也大不如从前,她也说过会想法送我一程。
她久居深宫,看的自然比我长远!’
每人有每人的执念,元春认为甑太妃能让甑家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世家,自己也能让贾家再次辉煌。
王夫人看女儿有如此想法,自然再也不敢说泄气的话。
李纨在门口虽然听的不清,更别说还有周瑞家的在。
对于元春敢为家族舍身,抗争命运她自然是羡慕,甚至有些小嫉妒。
可大内深宫哪里有元春说的那些简单。
想来甑太妃对于元春的教导是有所保留的,也有可能并不想元春走她的老路。
至于抱琴那丫头的付出或许更多,也许她更能适应宫里的生活。
听春过来给客人换茶水点心,特意将李纨唤走。
‘上次学堂里的孩子都在,您没法去兰哥儿的房里看看。
今儿他们都不在,您也去看看,省得您在担心孩子。’
李纨哪里敢怪王家对贾兰不好,自从王家搬家海甸,贾兰和贾琮只有每隔八天休沐两日的时候能回府。
可回到府里的贾兰那股精气神作为母亲能切身感受其中变化。
至于课业,李纨如今更是连插手的能力都没有。
王夫人看看周瑞家的,周瑞家的点点头。
王夫人这才将两个荷包递了过去。
‘一个里面是庄票、银票。
银票都是特意准备的小额。
庄票只要是王家京城的当铺都了兑银子。
要是有信传出来也去王家当铺。
金银果子用来打赏,不够回头在给你准备。
放心都是没有记号的,不会查出来。’
元春默默的手下荷包,宫里的太监除了对食的宫女,只信任手里的银子。
若是打赏不好,随意出点差错也够元春难受几日。
这种话元春没说,可王夫人心里倒也清楚。
宫里有权有势的大太监在宫外住宅的不少。
外宅里有媳妇有孩子的更是正常。
身体上不能给媳妇欢愉,只能在财富上给予补偿。
一层一层的剥削下来,小太监可不是只认银子。
母女俩越聊越深,元春也慢慢说出前些年的苦楚。
几个人住一间低矮的屋子,冬冷夏闷的。
要用心保护好手脚,万一惹着贵人或者上官,一顿贬损是少不了的。
王夫人越听越心疼,一勋贵家的大小姐,入宫后活成这样,一般人哪能熬的住。
‘娘,已经过去了,如今说出来反而心里舒畅多了。
您可别给祖母说,她年纪大,听了再难过。’
说着过往,元春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王夫人看着犹如春天里的桃花般的女儿,心里对老夫人却更加恼怒。
她如今在府里是老祖宗,连养的猫都有专门的丫鬟。
可自己女儿呢,为了贾家的前程却在宫里挣命。
如今更是处处为了你着想,身为母亲心态到底还是失了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