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声尚未出口,谢玄及时跨前两步,长臂一伸,稳稳攥住她的手臂。
一股力道传来,瞬间将她前倾的身子拉回。
待江晚卿看清来人,心中陡然一惊,转瞬镇定下来,福身道,“见过谢将军。”
谢玄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带你在府里走走,若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命工匠即刻修缮,日后你也能住得舒坦些。”
江晚卿张了张嘴,正欲开口。
恰在此时,几位身着常服的年轻武将说笑着迎面走来。
他们的目光落在江晚卿身上,脸上顿时堆起促狭的笑意,“哟,将军!这位便是未来的嫂夫人吧?果然是……”
谢玄看了眼江晚卿,将唇咬得发白,视线低垂着,沉声道,“她面皮薄,你们收敛些!”
“是!是!”几人嘴上应着,眼神却依旧忍不住好奇地往江晚卿身上瞟。
谢玄眸色骤然一冷,锐利如刀的目光无声扫过。那几位将领只觉背脊一寒,瞬间收敛了嬉笑,目光规规矩矩地落在地上或远处,再不敢乱看。
“你,”谢玄抬手,指向不远处候着的小丫鬟,“带江姑娘在府中各处走一走,认认路,也别累着了她。”
又对江晚卿道,“我还有事忙,晚些再去寻你。”
好好的机会又错过了,江晚卿懊悔不已,只能屈膝应是,咬牙默然看着谢玄的身影消失在竹林。
“江姑娘,请随奴婢来。”小丫鬟尽职地上前引路。
江晚卿看着这陌生的亭台楼阁,只觉得意兴阑珊,心口憋闷。
她深吸一口气,淡声道,“不必了,我有些乏了,还是回女席上歇息吧。”离席太久,终究不妥。
若再被人撞见由丫鬟领着“巡视”谢家府邸,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闲话,说她尚未过门便以女主人自居。
刚步入花园,便见一群衣着光鲜的女眷正簇拥着一位女子说笑,气氛热烈。
那被围在中间的女子笑语嫣然,正是谢玄的胞妹,谢瑜。
江晚卿不欲多事,目不斜视,打算从旁悄然走过。
“江姑娘!请留步!”一声清脆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江晚卿脚步一顿,回首望去。
只见谢瑜已从人群中快步走出,几步便来到她面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谢姑娘。”
“哎呀,叫什么谢姑娘,太生分了!叫我小瑜就好!”谢瑜亲昵地笑着,回头对那群女眷随意挥了挥手示意。
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江晚卿的肘弯,拉着她向前走去,“方才就瞧见你了,正想寻你说话呢!兄长这次回来,你们的婚期总该定下来了吧?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我嫂嫂了!”她的语气轻快飞扬,充言语中满是喜悦。
江晚卿被她这毫不掩饰的亲热和直白的“嫂嫂”称呼弄得有些窘迫,忙将话头岔开,“你刚生产不久,身子要紧。在这一直吹凉风不好,还是早些回屋里歇着好。”
她只想寻个借口脱身。
谁知谢瑜闻言,笑容更盛,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多谢嫂嫂关心!那就去我从前住的院子坐坐吧?正好说说话!”说着,不由分说便拉着江晚卿从一条岔路拐了过去。
江晚卿心中无奈暗叹。
她本意是想分开,却完全被会错了意。
眼下被这热情似火的谢家小姐挽着,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
谢瑜甚是喜欢江晚卿,亲昵地问道,“待我家雉儿白日,嫂嫂就与哥哥一同来吧。”
江晚卿只能木然点头应着,心中却泛起一丝复杂。
她这性子倒与柔嘉公主极为相像,都是被家人千宠万爱长大的,性子不谙世事。
“江姑娘留步!”
两人同时回头,一个面生的丫鬟上前行礼道,“江大夫人让奴婢来寻江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江晚卿心中顿感如释重负,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歉意,对谢瑜道,“大伯母寻我,想是有要紧事。今日怕是不能去你院里了,改日再叙。”
谢瑜虽有些失望,仍笑道:“无妨无妨,嫂嫂快去忙正事要紧!”
江晚卿转身便随着那丫鬟快步离开。
走出几步,才低声问道,“可知大伯母寻我何事?”
那传话的丫鬟眼神微闪,低声道,“倒是没跟奴婢说。”说完将一直跟在江晚卿身侧的小丫鬟支走。
江晚卿有些纳闷,到底是什么事还要屏退下人。
丫鬟引着江晚卿在府中穿行,越走越僻静。
辗转来到一处湖边,四周花木掩映,水波粼粼,此地比那幽静的竹林更添几分冷清寂寥。
“大伯母在此处?”江晚卿停下脚步,狐疑地环顾四周。
“是,姑娘请往前走便是。”丫鬟垂首应道,同时紧紧拉住想要跟上的桑若,“这位姐姐,我们就在此等候吧。”
湖面上架着一道曲折的木质浮桥,通向湖心一座小小的水榭。
江晚卿心中疑虑更甚,但想着大伯母余氏毕竟是长辈,在谢府内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便迈步踏上了浮桥。
木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行至浮桥中央,江晚卿才猛然看清,水榭的檐下阴影中,竟站着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影!
那身影,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哪里是余氏寻她,分明是有人借余氏之名引她来此!
江晚卿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往回走。
“晚儿!”一声饱含痛苦与思念的低唤自身后响起。
顾行已几个大步冲上浮桥,拦在了江晚卿面前。
他离得近了,江晚卿才真切地看清他的模样。
许久未见,顾行整个人竟瘦了一大圈。
他面色苍白憔悴,眼下乌青浓重,往日清朗俊逸的神采荡然无存,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颓唐。
她蹙紧秀眉道,“顾公子还是慎言些得好。”
江晚卿狠了狠心,道,“你我不该见面。”
冰冷的湖风掠过浮桥,吹动江晚卿的碧色裙裾。
“不该见面?”顾行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碰到江晚卿的裙摆。
“何为不该,你我早已情意相通,为何转头就弃我如敝履,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晚儿......”
“别说了!”江晚卿惊慌地查看四周,若此时被人发觉她与男子私会,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