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了那株桃花香起，梅锦柔就觉察到江晚卿的不对，碍于如意坊的规矩，她不能问。
直到再坐下她才找到机会，“晚儿，到底怎么了？”
江晚卿看向梅锦柔时，眼泛泪光，语气委屈至极，“我必须确定一件事，表姐勿要再问，算我求你了。”
“好。”梅锦柔在一侧静静地陪着她。
学徒走出来道，“公子请进。”
“在这等我！”
梅锦柔凝眸颔首。
江晚卿绕过屏风坐下，老大夫盯着她看了一眼后问道，“公子觉得何处不适？”
“您先诊脉看看，我可有疑难杂症。”
老大夫将她两手的脉都切了后，低声道，“身子十分康健，只是每月有几日气血凝滞，夏日莫要贪凉，多饮些热汤即可。”
江晚卿急切地问道，“我，我可有不孕之症？”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道，“我已说过，姑娘身子并无大碍。”
江晚卿愣在原地，恍惚着被一道年轻的嗓音唤醒。
抬头看着学徒稚气未脱的脸，在案几上留了锭银子，道谢后离开了。
马车上，江晚卿的心中一片混沌，手中棱角分明的锦盒让她的思绪渐渐明朗。
好个宋序！
骗了她整整三年！
江晚卿的嘴角含着苦笑，自从知晓无缘子嗣，她日日自责。
原不过是他的手段。
她单纯地以为，宋序是为了子嗣才与沈念苟合在一起。
今日才彻底得知真相！
她浑身颤抖着，不敢相信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梅锦柔抓住江晚卿的手，眉头紧锁，“晚儿。”
许久，江晚卿回眸，眼底尽是悲寂。
忽得大笑起来，绝美的脸上尽是疯狂和仇恨，泪水横流，笑声里藏着无法抑制的绝望。
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在梅锦柔的手上，耳边是江晚卿凄然的呼声，“表姐。”
梅锦柔红着眼眶紧紧抱住她，“我不知你怎么了，若是难受就哭吧，至少哭出来会好受些。”
江晚卿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
她哭的是前世的自己，那个死了都不知真相的傻姑娘！
天色逐渐染上混沌，两人才回了梅府。
梅锦柔屏退了下人，自己守在江晚卿身旁，直到她陷入沉睡。
这之间，梅锦柔一句话也没再问，看着江晚卿面如白蜡的脸，一声接一声地叹息自内室传出。
*
七月初八，太子大婚。
天还黑着，宫里的嬷嬷已经来到了梅府，正在给梅锦柔梳妆。
梅氏泪眼朦胧地站在身后打量着，“柔儿入宫后就不是梅家姑娘了，行为举止皆要注意，万不可随心性胡来！”
梅锦柔的性子与稳重根本不搭边，却成了最需要端着仪态的女子。
“姑母放心，我知晓轻重。。”
待金冠戴好，梅锦柔屏退了梳头嬷嬷，“姑母我有话跟你说。”
梅氏附耳过去。
梅锦柔回首看了一眼，见江晚卿正与陪嫁丫鬟说话，将声音放得更低，“晚儿想要如何便如何吧，万不要逼着她，姑母好好劝劝祖父和父亲。”
“姨母能让表姐再吃口东西吗？”
见江晚卿转过身来，梅锦柔便噤了声。
天还未亮就忙活起来，到进了东宫怎么说也要一日，可不是会把人饿坏了。
梅氏无奈摇头，“你看她这婚服，要出恭实在麻烦，只能尽量忍着些，待一切婚仪结束再吃吧。”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不多时，梅显走了进来。
“宫里的结亲仪仗来了。”接着梅显声音略微哽咽，“柔儿，兄长背你出门。”
声音落下，屋子里的几人都红了眼眶。
梅氏擦了擦泪，“柔儿，万不可掉泪！”接过盖头亲手为她盖好。
梅显站到梅锦柔身前，屈膝道，“上来吧。”随后背着她上了轿撵。
一群人站在梅府门前，瞧着十几人将轿撵抬起，仪仗敲打着离开。
铺天盖地的声响逐渐减弱，直到不见踪迹，梅老抬起衣袖擦干浑浊的泪才开了口，“回府！”
府里还有不少宾客需要招待。
江晚卿忍着泪意跟随梅氏去了女席。
天刚擦黑，热闹了一日的梅府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
梅锦柔出嫁后，江晚卿陪了梅老几日又住进了侯府。
趁着沈念和宋序还未大婚，她要赶紧送他们份大礼。
江晚卿来得勤快，几乎日日都会带着些东西去沈念的宜兰院。
沈念几乎是习惯性地看向她身后。
桑若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拿出那小碟精致的糕点。
沈念的眼珠子都快掉进去了，还是矜持地笑道，“表姐小厨房的婆婆手艺真是好，今个儿做的又是什么？”
“这是云茶糕，用茶汤和的面，你尝尝。”江晚卿眼中的寒意一闪即逝。
沈念捻起一块咬了一口，细细地品尝着，眼里满是惊喜，“我还是第一次吃带有茶香的糕点，太好吃了。”
江晚卿宠溺地说道，“都是你的，不够改日再给你做些，茶叶还不是有的是。”
云隐茶已剩下半盒。
只要沈念来雨花阁，江晚卿就给她泡上一壶。
她若不来，江晚卿便给她掺在吃食里。
转眼间，定北侯府也迎来了沈念出嫁的日子。
江晚卿半夜就在厨房忙活起来，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捧茶叶磨成了粉。
翠绿色的茶叶粉与透白的面粉掺在一起，逐渐变成一小团的面条出锅。
江晚卿亲自送去了沈念面前。
眼尾带着红晕，泪光闪闪地看着还未梳妆的沈念，“日后再相见也难了，多吃些，今日会饿一日的。”
沈念竟被她感动的生出了愧疚感，自责不该嫉妒江晚卿，眼眶里涌出了泪水，“表姐，你真好。”
江晚卿拿着绢帕温柔地替她擦泪，“别哭了，快吃吧。”
沈念穿好婚服，由沈彻背着出了门。
宋序一身喜服立在门前，江晚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还真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全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宋序不经意抬头看向沈念，发觉江晚卿就在不远处。
视线短暂交汇，两人心思各异。
宋序先移开了眼，笑望着沈念，仿佛那是他日后的登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