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舞道:“神力?神族一向讲什么道法自然的,我们妖族和人族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从不见他们过问。这神力怎么能拿到呢?”
明洛道:“小旋舞,你知道的太少了。这神力并非只有神族才有,我们还可以去找一些上古异兽,比方说复州山上的跂踵。”
旋舞道:“王,这跂踵长什么样?”
明洛道:“它长得像鸮,不过只有一只爪子,还有一条像猪一样的尾巴。”
旋舞道:“那我命人画了像来,去复州山上寻去。”
明洛道:“不必,跂踵的威力不是你们能抵挡得了的,本王亲自过去。”
旋舞道:“您独自去......”
明洛道:“不必多言。有个任务交给你。”
旋舞单膝跪地,拱手待命。明洛道:“想办法困住印真他们,把他们引到清辉潭去。”旋舞领命离开,带了一众小妖去往箕山庙的方向去了。
明洛独自一人去了复州山。
这复州山是传说中的灵山,在勇石山向西二十里,就是复州山,山上的树木以檀树居多,山的南面蕴藏着丰富的黄金。
但能来这座山的人极少,因为山上住着跂踵。除了复州山以外,它在哪里出现,哪里就会发生大瘟疫。那些误入复州山的人都死在了山上。
但明洛是个例外。
明洛幼年时曾误入复州山,还曾多次和跂踵一起玩耍,后来跂踵送给明洛一只羽毛做纪念,再后来明洛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复州山了。
千年万载,跂踵一直生活在孤寂当中,不论是人是妖都对它敬而远之。
跂踵很想像普通的鸟兽一样,可以任意翱翔奔跑,想在哪里安歇就在哪里安歇。
可是,它每到一处,那里便会生出瘟疫,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是一样憎恶它、惧怕它,想灭杀它。即使它带着复州山的黄金送人,也没有人喜欢它。
它曾抓了一个妖灵,问:“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喜欢我?”
那妖灵道:“你只要活着,就不会被喜欢!你这个灾星,走到哪里坏到哪里,你害了多少生灵?你数得清吗?”
跂踵伤心极了,它从来不想害人的,可瘟疫的的确确是它带来的。
它多么羡慕青耕鸟。青耕御疫,跂踵降灾。青耕受人们欢迎,被人们敬重。同为异兽,跂踵为人们所驱赶,青耕被人们所供奉。
有些东西,只“活着”这一条,就足够叫人厌恶至极,老鼠如此,苍蝇如此,跂踵也是如此。
跂踵回到复州山上,再也没有下过山了。只有在复州山上,它才有自由。复州山是它的乐园,也是它的牢笼。因为它不想世界因为它而生灵涂炭。
有一天,一个少年闯入了复州山,惊醒了睡梦中的跂踵。
少年道:“喂,你在睡觉吗?下山走哪条路呀?”
跂踵抬了一下眼皮,没答应。少年走近了,道:“我看你像是个神鸟,特过来问路的,你知道下山的路吗?”
跂踵看了一眼少年,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人族的面孔,脑袋上却长着两只狐狸耳朵。跂踵慵懒的回道:“小妖精,连化形都不会,离我远点吧,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少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问道:“如何就没命了?你要吃了我吗?”
跂踵本想挥挥翅膀,把这少年赶下山去作罢,但听着少年发问,又忍不住同其交谈,回道:“我不会吃你,可我会让你长病。”
少年道:“我才不怕,我天生的百毒不侵,从没长过病。”
跂踵冷笑了两声,道:“小小年纪,大言不惭。你到这山上做什么来了?莫不是来偷黄金来了吧?”
少年道:“黄金?哪里有黄金?我是同人打架,跑上山来的。”
跂踵不回答少年关于黄金的问题,对“打架”倒是很感兴趣,问道:“为何打架?”
少年神色暗了下来,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道:“这事说来话长,我简单和你讲讲吧。”
趾踵抬起头来,道:“你若讲得精彩,我便告诉你哪里有黄金。”
少年道:“一言为定,你可别反悔啊!”
跂踵道:“我活了这千万年,怎会和一个孩子扯谎。你且讲来。”
少年道:“你方才叫我小妖精,其实你错了,我不是妖,也不是人。我阿娘是九尾狐,我爹爹是御邪师。我爹爹和我阿娘成婚,为人、妖两族所不容。我阿娘为了和我爹爹在一起,情愿废去一半的修为,和狐族断绝往来。我爹爹也甘愿舍弃作为九级(属于御邪师的最高等级)御邪师的荣耀,退出了明氏。他们俩就在清辉潭边上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安家落户,过着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我爹爹说,这样的日子是他最喜欢的,我阿娘也说这样的日子是她最开心的。后来呢,就有了我。”
跂踵道:“人妖两族一向是水火不容,那些御邪师怎么让你这个小娃娃长这么大了?”
少年道:“你别打岔,我爹爹退出明氏的时候是和明氏有约法三章的。说只要阿娘和爹爹不做有害人族的事,就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有一些老顽固并不守约,他们想趁人之危,在我阿娘生我的时候去我家里偷袭。不过来的人一点也不厉害,被我爹爹把灵元给废了。打那以后我家里就安全多了。再后来,我就长大了。”
少年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耳朵,道:“你也看到了,我长得和人不一样。每次我出门去玩的时候,我阿娘就给我戴着个小小的帽子。别家的孩子都是扎着一个小小的发髻,只有我戴个帽子。那些小孩就总是围着我看。后来不知道哪个调皮鬼把我的帽子摘掉了。我的秘密就暴露了。”
跂踵道:“再后来呢?他们打你了?”
少年道:“一开始没有,他们胆子小的很,就是一脸惊恐的喊‘妖怪啊!’‘救命啊!’吓得跑走了,再也不敢和我玩了。无趣的很。”
跂踵道:“那为什么又打架了?”
少年道:“因为有个人不怕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玉晨,他还是每天都来找我玩。那些胆小鬼们不敢来找我,就欺负我的好朋友,嘲他吐口水、扔石头,说‘和妖怪一起的都是坏东西’。照他们说的,他们从前也和我玩啊,他们也不是好东西嘛!这些人坏的很。我不能看着我朋友受欺负啊!所以我就和他们打架!我们天天都打,我每次都打赢的!”
跂踵道:“那你今天怎么到这山上来了?”
少年道:“因为今天他们人实在太多了,我得把主力都引到我这边来,我朋友才能逃走呀!我朋友不像我,我有爹爹和阿娘照看,我朋友是个孤儿,没有爹娘,我一定得保护好他。”
跂踵道:“这里并不是离清辉潭最近的山,为什么选这座山?”
少年道:“因为他们都不敢来啊!我敢,我什么都不怕!哈哈哈哈......”
跂踵道:“你这小孩倒是有趣!”
少年道:“故事讲完了,黄金在哪里啊?”
跂踵道:“你坐到我背上来,我带你过去。”
少年欢呼雀跃,跳到跂踵的背上。跂踵驮着他去到山的南面,给了他一大块黄金,然后把他送下山去。趾踵告诫少年,不要带其他人进山,也不要告诉别人来过这里。
之后,少年就常常独自来找跂踵说话,还常常给跂踵带一些桂花糕、豌豆黄之类的糕点。
于是,跂踵也常常盼着少年过来同他说说话,讲讲人间的趣事。
不过少年常常是带着伤来的,有时候伤在脸上,有时候伤在头上,有时候伤在身上。少年多半是讲他今日如何打赢了,偶尔也讲讲他同他爹娘、朋友之间的趣事。
有一天,少年对跂踵道:“总是我送你礼物,你也送点什么给我呗。”
还从未有人问跂踵要过礼物,跂踵一时间不知送什么才算是礼物,山上并没有什么美味可以送得出手。
跂踵迟疑道:“可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
少年道:“我瞧着你头顶上的羽毛甚是漂亮,可不可以送我两支,我留一支放家里做装饰,另一支我带回去送给玉晨,他肯定喜欢!”
跂踵依言,低下头,让少年自己选了两支羽毛作为礼物。
但自此之后,少年再也没有来过复州山。
跂踵总是在他们相遇的地方栖息着,等着少年,可少年的身影再没有出现过。跂踵短暂的欢乐时光便消失了。
这少年便是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