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周兰茵刚进来就闻到一股药味,桌上也摆着各种医书,不由得问:“你……还喜欢学医啊?”
江知晚把医书扣上,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嗯,打发时间罢了。”
说着,又吩咐青杏:“上茶。”
青杏赶紧走了出去,须臾便端着茶盘进来。
周兰茵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里父亲身居兵部尚书之位,平日里碳敬冰敬的不少,自然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但面前的这盏茶,还是让她忍不住心里惊讶了一瞬。
这可是一年只产二斤的云山茗雪。
它长在偏远的烟瘴之地,因着地势险峻,敢进去采摘的人寥寥无几,产量也是少之又少。
香气迷人,入口醇厚,只片刻便可回甘,却能在舌上留下久久不去的弥香。
民间素有“无价宝易求,云山难得”之言,寻常别说品,便是见都难得一见,偶有采些也都进奉给宫里了。
而这金贵无比的茶,皇上谁都没赏,就连太后那里都没有。
大家还以为皇上自己用了,没想到竟在江知晚这里。
她竟也舍得拿出来待客。
周兰茵心思百转。
果然,这阖宫上下只有江知晚才是自己的宿敌,其他那些花啊朵啊,别管多漂亮,家世多好,也比不过这个昔日的太子妃在皇上心里的份量。
自己舍下脸面来结交,真是半点没错。
江知晚见她不喝,本着主人家的本分问了一句。
“喝不惯吗?不钟意的话,我可以叫人给你换一个。”
周兰茵马上从思绪中回神,豁达的笑道:“这么名贵的茶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想着,该好好品品才是呢。”
江知晚微微勾起唇,“不喜欢也正常,它不同于其他品种的清香,有些人是喝不大惯的。”
比如裴祁渊吧,把这金贵无比的茶赐到偏殿的时候,她还震惊了一番。
听赵德说是皇上喝不惯,才放心收下。
可他有一次来,青杏上错茶,她看他喝的也津津有味,不知是什么毛病。
周兰茵顿时就反应过来,江知晚说的是皇上。
她来之前都打听好了,但凡来亲近江知晚的都叫皇上挡了驾,那能接触到她的,可不就只有皇上一人。
正想着,只听门外响起赵德的唱和声。
“皇上驾到。”
周兰茵惊喜的眼睛一亮,心跳愈发快了起来,却矜持的跟江知晚一起,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蹲礼等待。
须臾,明黄的龙靴出现在她眼前。
那如暮鼓晨钟般低沉的声音用半是戏谑的语调道:“今儿你倒是乖觉,这么快就来接驾了。”
说着,又顿了顿,迟疑的道:“你……”
周兰茵不等皇上过问,赶紧自报家门,“臣妾是新任兵部尚书周淮秉之女周兰茵,上回臣妾来偏殿探望江淑女的时候,跟皇上有过一面之缘。”
裴祁渊想起来了,就是她告诉自己江知晚被李心婉欺负之事。
彼时,他满心放在江知晚身上,根本没睁眼看过她,记得她好像是个选侍。
裴祁渊漫不经心的瞟了二人一眼,率先往里走去。
“起吧。”
周兰茵刚刚起身,便十分有眼色的蹲了个福,辞行道:“臣妾宫里还有些绣活没做完,就不叨扰江淑女了,臣妾告退。”
说罢,便转身款款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周兰茵的宫女疑惑的问:“娘娘,咱们千盼万盼终于见到皇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
周兰茵冷笑着道:“你没见皇上自从进殿,眼风都没往我这里扫一下,现在送上去等着找人厌恶吗?我可没那么傻。”
“那咱们往后该怎么办?”
“往后?”
周兰茵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她江知晚在宫中一家独大,咱们也该分分她的好处才是。”
她忽然面色一整,吩咐道:“让小厨房备着些药膳,精致些,改天我要用。”
“是。”
偏殿内。
裴祁渊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漫不经心的道:“她倒是有眼色,来做什么?”
江知晚走到他身边,细心的拿出他独用的茶具,又换上一壶新茶,淡淡的道:“不知,刚坐下说话皇上就来了。”
裴祁渊看着她轻声细语的在自己耳边说话,好似又回到了曾经在府里的日子,冰封的心渐渐融化了一些。
也好心情的顺着她的话打趣,“你的意思是,朕来的不是时候?”
江知晚蹲了个福,“臣妾不敢。”
今日得知裴祁渊留在东偏殿养伤,她心里不是不触动的。
他对霍肆是怎样的不容情,她都看在眼里。
如今,裴祁渊能为着剿匪的功劳就让他养在宫里,让她忍不住感动,更是感觉他又回到了曾经那个风雅无双的君子。
这没由来的柔和,使她下意识的更顺从几分。
裴祁渊如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好似更娇媚了些,不由得语气都轻了。
“无妨,你若不嫌吵,跟她们时常走动也是使得的。”
江知晚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不以为然。
周兰茵此人,她心里是有几分戒备的。
上回若不是她冒冒然提起太子妃之事,李心婉也不会当众失态来难为自己。
后来又把事情透露给裴祁渊,激的他险些降了李心婉的位份,造成前朝震荡。
一次她可以当做是无心,两次呢?
周兰茵定不如看上去那般与世无争,今日特意来找自己,想必也是别有居心。
不过她肯来也好,这样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任她在外面搅弄风雨强。
江知晚勾唇笑了笑,转头看向殿门,顾盼之间眼波流转。
“臣妾记住了。”
裴祁渊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如此神态恰如当初在府中,她每每不想听话,却不忍心拒绝自己时的样子。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下,呼吸都跟着凌乱。
江知晚听着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顿时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忍不住红了脸,赧然的别过身去。
裴祁渊攥住想抚摸她的那只手,当下的气氛和缓的让人心醉,他下意识的不想破坏。
只清了清喉咙道:“今天朕累了,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