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握住青石巷17号的门环时,铜锈正顺着掌纹渗进伤口。这座百年老宅的门轴发出夜枭般的哀鸣,惊飞了檐角正在栖息着的乌鸦。雨水顺着发霉的瓦当往下淌,在青砖地上积成一面破碎的镜子,映出我裹在防护服里变形的倒影。
\"林师傅,尸体在里间。\"陈警官掀开警戒线,橡胶手套蹭过门框时刮下一层靛青色的漆皮。这种颜色让我想起去年处理过的溺亡案,那个泡胀的渔民指甲缝里也嵌着同样色泽的河泥。
腐朽的酸味在我跨过门槛的瞬间暴涨。我的鼻腔黏膜开始刺痛,这不像寻常的尸臭,倒像是有人把隔夜的冷茶泼进了香炉灰。我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东倒西歪的条案,最终钉在西墙那张雕花拔步床上——暗红色的漆面上爬满了蜘蛛网,床围处五蝠捧寿的木雕缺了一只翅膀。
我掀开的床板看到下面蜷着一具男尸。
他像胎儿般团缩在夹层里,靛青绸衣裹着肿胀的躯体。最诡异的是尸体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仿佛有人用朱砂在他皮肤上画了一张渔网。当我凑近观察时,那些纹路突然泛起了珍珠似的光晕。
\"死亡时间超过两周。\"我示意助手小周拍照,镊子刚碰到尸体耳廓,一滴黑水就落在我的防护面罩上。男尸耳道里塞着一团浸透血水的丝帛,抽出来时竟发出裂帛声。褪色的绸布上,密密麻麻的金线绣着纠缠的蛇纹。
小周这时突然踉跄着撞上拔步床的围栏。我转头看见他脸色煞白,指尖还粘着从床柱上抠下的东西——半片青瓷,边缘锋利如刀,内侧釉面透着诡异的胭脂红。
\"焚化炉预约在下午三点。\"我封存证物时,陈警官正用对讲机催促痕检科。没人注意到拔步床的镂空雕花里,有一双描金蝠眼闪过了一瞬血光。
殡仪馆的排气扇在头顶嗡嗡响。我掀开尸袋的一刹那,停尸房的日光灯突然爆掉两盏。男尸躺在不锈钢台面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已蔓延到脖颈上,像是有无形的手正往他喉咙里塞红线。
当解剖刀划开腹腔时,刀刃传来刮擦陶瓷的触感。脏器间淤积着墨绿色的黏液,更深处竟埋着半只青瓷碗,碗底阴刻着\"永结同心\"四字。这时我突然想起老宅床柱上的瓷片,那种胭脂红釉色分明是新娘盖头才用的喜红。
\"师傅!\"小周突然尖叫着撞开停尸房的门。焚化炉操作间的监控屏幕闪着雪花点,凌晨两点的画面里,本该锁着的尸袋正在铁台上起伏。一团靛青色影子从拉链缝隙里钻出来,看轮廓像是...半件绸衣?
我们冲进操作间时,焚化炉温度表盘正在疯狂的跳动。男尸右手食指不知何时翘起,指腹赫然印着朱砂写的\"囍\"字。炉膛里突然爆出尖锐的啼哭,那声音让我想起三岁时溺亡的妹妹——她在井底发出的最后一声呼救也是这样支离破碎。
\"温度八百!\"小周盯着仪表的手在发抖。正常尸体在这个温度早该化成灰,但观察窗内分明有团靛青色在火中翻腾。哭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所有照明设备同时炸裂,黑暗中有冰冷的东西擦过了我的后颈,像极了老宅里那截断裂的雕花床栏。
凌晨四点二十八分,我在证物室用紫外线灯下照那块丝帛。原本的金线蛇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用血绣的婚书:\"癸未年七月初七,陈氏女许配瓷窑吴三郎\"。玻璃柜此刻突然震颤起来,封存的青瓷碎片正在自发拼合,裂缝处渗出混着骨灰的胭脂膏。
这时储物架深处传来了瓷器碰撞的脆响。我握紧解剖刀转身时,瞥见墙角积灰的镜子里映出一个盖红盖头的身影,她脚下蜿蜒的血痕正组成那个熟悉的\"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