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忙活了半天才回来,那气味不好闻才怪。
刚脱掉一只鞋,一阵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朱棡熏得呕吐。
强忍着呼吸,他又嫌弃地脱下了另一只鞋。
快步走到旁边,大口喘气。
等到气息平稳了,才继续给朱棣按摩。
按了几下,终于忍不住了。
接了一盆水,把朱棣的双脚清洗干净,这才能下手。
朱棣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指挥着朱棡好好按摩了一通,尽兴之后,才眯着眼睛透露他所知的情况。
“父皇和大哥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龙江宝船厂,让三哥你去崇明岛安抚吴祯。
最好别让他们惹出太大麻烦,更不能让他们跑海上去当海盗。
否则我们皇家的脸可就丢尽了。”
朱棡听后,立刻眉开眼笑。
这项任务虽然危险,但他越觉得危险就越兴奋。
因为从分配给他的任务来看,在父皇等人眼里,他的能力远远超过了老四。
仅仅知晓这一点便已足够。
“就只有这么点情报?再没有别的了吗?”
“这些信息还不够吗?”
“难道就没有更详细的计划吗?”
“没有呢,恐怕连父皇他们也没完全想好。”
朱棣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吗?”
“真的没有了!”
“啪!”
“嗷~!!”
朱棡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朱棣早已伤痕累累的臀部上。
这一巴掌让朱棣痛得大喊一声。
声音尖锐刺耳。
“老三!你这小子!过河拆桥!我非打死你不可!!”
朱棣转过头朝朱棡挥舞手臂怒吼。
朱棡蹲在远处,用力搓洗自己的手,仿佛要把皮肤搓掉一层似的。
“有胆你就过来啊!三哥我就在这儿等你!
只要你能过来,你想怎么打我都行。”
朱棡看着朱棣,得意洋洋中又透着几分轻蔑。
以朱棣现在的状况,怎么可能爬起来追打他?
就算爬起来,受的伤也会比这一巴掌重得多。
而且,朱棣太了解这家伙了。
他说得好听,说什么只要自己靠近,就可以随意打他。
但要是真这么做了,受伤的肯定就是自己。
老三这人,怎么可能傻站原地不动,任人攻击?
自己身上有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继续互相折磨了一阵后,话题转向了秦王朱樉。
“听说二哥回来后也被父皇教训了?
你挨打是为了实施苦肉计,二哥挨打又是为何?”
朱棡问朱棣。
“二哥在封地胡作非为,忘了当初离京时父皇对他的叮嘱。”
提起秦王的事,朱棣语气严肃起来。
“干了些糊涂事?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二哥吧?
不然凭二哥的性格,不太可能违抗父皇的嘱咐。”
朱棡愣了一会儿,皱眉道。
“是侧妃邓氏……”
朱棣边说边把一些事告诉了朱棡。
包括邓氏给老二制造了不少麻烦,而秦王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事情。
“该死!”
朱棡听罢朱棣的叙述,不禁低声开口,语气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此刻的他,已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洒脱,剩下的唯有怒火与冷冽。
邓氏竟敢如此羞辱二哥?
莫非她以为朱家无人了吗?
当下便表明态度:若父皇与大哥无意插手,那么这件事他必定要管到底!
邓氏必死无疑!
“老三,先莫要冲动,此事关键并非邓氏,而是二哥……”
朱棣的一句话瞬间点醒朱棡,让他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他皱眉沉思,试图寻找一个周全的解决之道。
朱棣亦在此处苦思冥想。
谈及正事,二人皆恢复严肃,不再争执。
然而,要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绝非易事。
两人反复推敲许久,仍未寻得妥善方案,既要除去邓氏,又不能伤及二哥的心。
“唉,若是二哥能够接纳二嫂,两人安稳度日,该有多好?”
一番商讨无果后,朱棣叹息道。
秦王妃虽身份微妙,但长久以来,凭借自身言行早已赢得朱家上下认可。
朱棡与朱棣均认可这位嫂子。
可他们的认可毫无意义,唯有二哥点头方能算数。
“此事仅能想想罢了,根本难以实现,二哥那倔强的性子,怎会抛开偏见接受二嫂?
即便天王老子亲至,也是束手无策。”
朱棡摇头感慨。
对于二哥的性格,他们再熟悉不过。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凝重,天下哪有不愁的家务事呢?
“唉~”
朱棡与朱棣不由自主地同时叹了口气。
察觉彼此心绪一致后,皆轻哼一声,厌弃般偏过头去……
……
“标儿,关于龙江宝船厂、市舶司这些事务,我不打算再让老四接手了,你觉得如何?”
武英殿内,朱元璋看着到来的朱标,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
朱标的神色微微黯淡。
赴来的途中,朱标已在思考父皇召见的缘由,内心对此已有几分揣测。
但当真从父皇口中得知此事,他依旧感到十分失落。
“不仅是市舶司,就连北平那边,父皇恐怕也不愿让四哥回来吧?”朱标看着朱元璋缓缓说道。
朱元璋沉默片刻,轻声叹息。
虽未言语,但心意已明。
朱标上前一步,轻轻为朱元璋按摩肩膀。
“父皇,孩儿以为此举欠妥。龙江宝船之事已交由四哥负责,此刻骤然换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不妥之处。
四哥心中定然难安。
他正全力以赴推动医学院的发展。
想到徐叔叔与弟妹的病情,他忧心忡忡……”
朱元璋又叹了口气,“四哥的确有能耐,办事稳妥。只是……每念及他日后所为,心中便郁结难舒。
夺取皇位本无可厚非,但他对允熥他们太过无情实不可恕。
若非这一点,在当时情境下他登基,我也无话可说。
虽不清楚他即位后究竟做了何事,但从‘永乐大帝’之称以及韩成之言可知,他的作为尚属不错。
至少远胜朱允炆那个庸碌之人。
若任凭朱允炆胡闹,我大明恐怕难保。
然而只要想到四哥……”
朱元璋欲言又止。
朱标接口道:“即便父皇不调四哥往北,也需另派他人镇守北平。
北平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守边者必须强势有力,且具备独立决断之能。
否则如何抵御北方诸族?
换作旁人,未必能如四哥这般出色。
更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异心。
并非人人都如徐叔叔般才德兼备、忠诚不二。
父皇切莫忘记安禄山之例。”
听闻此言,朱元璋不禁哑口无言。
若真如此,倒不如让四哥继续留在北平。
不然,一旦其他人得势,不仅标儿的子嗣会受牵连,更多嫡亲后代也将陷入危局。
与自己血缘愈近、身份愈尊贵者,处境尤甚!
这将是家族的一大灾难。
朱标瞧着眼前的局面,再次向朱元璋说道:“父皇无需太过忧虑。韩成提及的那些事情,实则都是将来才会发生的,如今他前来,把诸多事宜都告知于我们,想必后续诸多事态都将有所转变。老四之事并不难处理,关键在于孩儿能活得长久些。只要我尚在世间,何至于有这般多烦扰?有我在,看谁还敢违逆!”
朱标说得极为笃定,此话确是发自肺腑。
朱元璋闻言,心情稍安,但转瞬又满心沉重。
“标儿所言甚是。你若无恙,那群人断然不敢妄为,我们信你有能力驾驭他们。你与弟辈关系融洽,且威望颇高,血脉相连,他们既不会对你下手,也不会背叛你。然而,往后呢?纵使你教导得宜,你的子嗣不会干涉诸王,而诸王因你的威望亦不会对你后人不利,可轮到你的孙辈、玄孙辈时呢?血浓于水的情谊终会日渐疏远,就像俗语所说‘出了五服便不亲’,甚至还能通婚。换作读书人的说法,便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那时,天子岂会不削藩以防诸王作乱?那些藩王又怎能真心臣服于皇帝?绝不可能!叶伯巨当年谏言此节虽存私心,意欲趁机打击我们以谋私利,但他讲的一些道理却很有道理……”
从前,朱元璋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一层面。
他认为自己的分封之举十分英明,通过此举,可将建国后仍带有军阀习气的武将手中的兵权收归皇室,避免大明生乱。
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尽管明朝已建立,但不少官员仍来自元末旧臣,这些人曾在元末大肆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损公肥私,令民众苦不堪言。
大明建立后,他们以为不过是换了个皇帝,便想把元朝那一套沿用到明朝。尽管我多方打压,取得了一些成效,但仍有不少人不安分,怀念过去,贪腐成风。大明疆域辽阔,就算日夜操劳,也无法处处兼顾。设立藩王,本意是让他们监督地方,防止胡作非为,我一直认为这是个极好的策略,对大明的安定很有利。但现在看来,隐患依然不少。
想到这些,我心里真是疲惫不堪,几乎要崩溃了。当初引以为豪的一切,为何如今全变了味?一开始明明不错,怎么后来就变成这般祸患?
朱标见我愁苦,劝慰道:“父皇不必太过忧虑。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汉朝平定七国之乱后实行推恩令,即便如此,西汉仍被王莽篡位;东汉时外戚专权;唐朝不过两代人便落入武周之手,后来虽复归李氏,却又遭遇藩镇割据和宦官乱政;至于宋朝,一味压制武将、抬高文官,却屡次受辱,令人气愤。由此可见,即便没有藩王,乱局依旧会发生。世事难料,总会有各种问题出现,危及统治。